皇甫辉枪尖不断刺出,不离金方咽喉、心口、手腕。
金方虽然刀法刚猛,但面对皇甫辉精妙的枪术,显得有些笨拙,几次险象环生,靠着直觉和强横的体魄才勉强避开要害。
但他也并非一味挨打,抓住皇甫辉枪势转换的间隙,猛地一记横扫千军,逼得皇甫辉不得不撤枪回防。
两人一个枪走轻灵,变幻莫测;
一个刀沉力猛,大开大合。
枪影刀光在长街上翻飞碰撞,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周围的士兵和百姓看得眼花缭乱,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
这场酣畅淋漓的比斗,渐渐让两人心中最初的怨气和怒火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武者之间的较劲和欣赏。
皇甫辉惊讶于金方在刀法和那股子天生的悍勇,金方也震惊于皇甫辉小小年纪,枪法竟如此精妙。
不知不觉,两人已斗了近百回合,依旧难分高下。
汗水浸透了衣衫,两人都微微有些喘息,但眼神却越发明亮。
“住手!别打了!金方!皇甫大哥!”一个带着哭腔的清脆女声焦急地响起。
陈月在士兵的指引下终于赶到了现场,看到两人刀枪相向,吓得魂飞魄散,不顾一切地冲到了两人中间。
皇甫辉和金方同时一惊,硬生生收住了即将再次碰撞的兵刃。
“陈月,让开!我没事!”金方喘着粗气,但语气已经平和了许多。
皇甫辉也收枪而立,平复着翻腾的气血,看着挡在中间、小脸煞白的陈月,又看了看对面同样气息不稳却眼神清亮的金方,心中的火气也消了大半。
“行了,打够了?”皇甫辉抹了把额头的汗,没好气地问,“现在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发什么疯?害得全城为你戒严。”
金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随即又被郁闷取代。
他拿出那封被揉成团的信,闷声道:“你自己看!你们严大帅……让我去当个看家护院的护卫!”
皇甫辉一愣,伸手接过纸团,展开扫了几眼,看到“洛商护卫队”几个字时,脸上露出了然又有些古怪的表情。
“就为这个?”皇甫辉把信纸丢还给金方,忍不住嗤笑一声,“看你那点出息!不就是洛商护卫队吗?至于把自己灌成这副熊样,还跟我打生打死?”
金方被他这态度弄得有些懵,皱眉道:“不就是?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不就是给商队押镖、看库房的保镖吗?我金方……”
“打住!”皇甫辉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带着点玩味的笑意,“金方,我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以为洛商护卫队,是普通的镖局护院?”
“难道不是?”金方一脸狐疑。
皇甫辉看着他那副“土包子”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又有点理解他的憋屈。
他收起了枪,示意亲卫们散开警戒,自己走到街边一块石头上坐下,拍了拍旁边:“坐。今天要不是看在你身手不错,懒得跟你废话。”
金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坐了下来。陈月也紧张地挨着金方坐下。
皇甫辉组织了一下语言,带着点与有荣焉的语气说道:“洛商护卫队,听着名字是像个保镖队,但它直属洛北口鹰扬商行!商行的总管是谁?陶玖!那是跟着星楚大哥从武朔城一个小吏一路打拼出来的元老!真正的左膀右臂!”
他顿了顿,看着金方渐渐专注起来的眼神,继续道:“至于护卫队的统领,余重九余大哥!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金方下意识地问。
“当年在北境,星楚大哥为了夺回丢失的火炮!”皇甫辉的声音带着一种追忆和敬重,“余大哥和他手下的兄弟,在洛北口外,以区区百人之力,硬生生挡住了东牟的精锐!从那以后,又跟着星楚大哥在刘家村护粮,与东牟扶植的土匪一战!那是真正同生共死,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交情!”
金方和陈月听得心神震动。
挡东牟精锐……这哪里是什么保镖?这分明是百战余生的悍卒!
“余大哥后来组建了役夫队,在北境这乱世之中闯荡,直到再遇到星楚大哥,义兄当即让他统领商行护卫队。”
皇甫辉看着金方,眼神变得认真起来,“你以为护卫队就是看家护院?错!洛商护卫队,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装备之精良,比我们边军正规军都不差!他们面对的是什么?是穷凶极恶的马匪、是各方势力觊觎的眼线,他们干的活,是真正的刀头舔血!”
皇甫辉的声音铿锵有力:“更重要的是,护卫队独立于军制之外,行事更加……灵活。余大哥和陶大哥,只对大帅一人负责!他们接的任务,很多时候,连我们边军都不知道!你说说,这样的地方,是你看不起的‘看家护院’吗?”
金方彻底愣住了。
他想象中的“护卫队”和皇甫辉描述的“洛商护卫队”,完全是天壤之别!刀头舔血,行走生死边缘且独立行事。只对大帅负责?这……这不正是他所渴望的,一个能让他放开手脚、不受太多军中规矩束缚、又能到各地,这不就有直接接触仇敌的机会吗?
严星楚让他去这里,不是打发他,而是……给了他一个更隐秘、更直接、也更适合他“复仇”的战场?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金方心头。
愤怒和屈辱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重新点燃的火焰。
看着金方眼中重新燃起的、比之前更加炽热和坚定的光芒,皇甫辉知道,自己这番话起作用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恢复了百户军官的威严:“行了,酒醒了?人也找到了,这场闹剧该结束了。李将军还在卫衙等着回话呢。”
他瞥了一眼依旧有些发懵的金方:“去不去洛商护卫队,你自己决定。不过,我要是你……”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带着点挑衅,“就不会放过这个既能磨砺本事,又能光明正大砍那些敢打商路主意的杂碎的机会!当然,前提是,你有这个胆量。”
“余大哥还是这次北境瘟疫最大的功臣之一,没有他带回药材,现在北境可能还在瘟疫中挣扎!”说完,皇甫辉不再看他,对着亲卫一挥手:“收队!解除戒严!回卫衙复命!”
看着皇甫辉带着士兵们迅速离去的背影,金方紧紧攥着那封皱巴巴的信。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找到了出路的激动。
“洛商护卫队……余重九……”金方低声重复着。
他猛地站起身,对身边同样松了一口气的陈月说道:“走!回去收拾东西!”
陈月看着他重新挺直的脊梁和眼中那熟悉又陌生的、充满侵略性的光芒,有些担忧地问:“金方,你……你要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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