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谭的营寨像头蛰伏的野兽,栅栏上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投下斑驳的影子。
呼厨泉勒住马,看见寨门口的哨兵打了个哈欠,手按在刀柄上——比往日多了三分警惕。
\"单于今日来得早。\"袁谭的声音从寨门里传来。
他裹着狐皮大氅,手里端着铜炉,\"可是汉军那边有动静?\"
呼厨泉翻身下马,靴底碾碎一块冰碴:\"汉军送了坛好酒,说要和袁将军共饮。\"他拍了拍身后的酒囊,\"说是当年刘邦入咸阳时藏的,喝了能壮胆。\"
袁谭的眉头皱了皱。
他盯着呼厨泉的眼睛看了片刻,突然笑了:\"单于请。\"他转身往帐里走,皮靴踩得积雪咯吱响,\"郭图,把我那坛二十年的葡萄酒搬出来,莫要让匈奴兄弟笑话。\"
呼厨泉跟着进帐,眼角余光瞥见刘豹朝去卑使了个眼色。
帐内的炭火烧得正旺,暖得人发昏。
袁谭的谋士郭图站在案边,手里攥着半卷地图,见他们进来,慌忙把地图塞进案底。
\"袁将军这是在看漠北地形?\"呼厨泉解下披风,故意撞翻了案角的茶盏。
茶盏落地的脆响里,郭图的脸白了一瞬。
袁谭哈哈笑着拍他后背:\"老郭总说要防着鲜卑人,比我还操心。\"他端起酒碗,\"来,单于,咱们先干这碗——\"
帐外突然传来马嘶。
呼厨泉的手按在刀柄上,刘豹和去卑同时拔了刀。
袁谭的笑容僵在脸上,刚要喊人,就见去卑的刀光一闪——帐门被挑开,三十个匈奴骑军冲进来,手里的刀还滴着血——寨门的哨兵,已经被解决了。
\"单于这是何意?\"袁谭后退两步,撞翻了炭盆。
火星溅在狐皮上,腾起一股焦味。
呼厨泉抽出刀,刀刃映出袁谭惊恐的脸:\"袁将军不是想和曹操共分河北?\"他往前一步,\"我替刘使君送你去见曹司空。\"
郭图突然扑向案底,被刘豹一刀砍在腿上。
他惨叫着滚到袁谭脚边,抓着对方的靴子喊:\"将军,他们早有准备!
快往漠北跑——\"
袁谭踹开他,抄起案上的剑。
剑鞘还没拔完,去卑的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袁将军的马厩里,我让人卸了所有马蹄铁。\"他笑着用刀尖挑开袁谭的衣领,\"您的信使,此刻正在汉军营里写供状呢。\"
袁谭的剑\"当啷\"落地。
他望着呼厨泉腰间的狼头坠子,突然笑了:\"我早该想到...刘使君的谋士,连匈奴人都能算计。\"他踉跄着坐下,炭盆的火星落在他绣金的袖口上,\"只是可惜...马超那小子,带着西凉残兵往潼关去了,你们未必追得上。\"
呼厨泉的刀顿了顿。
他想起田丰说过,袁谭知道许多隐秘,此刻这汉将的眼神,像条快死的蛇,还想咬最后一口。
\"杀了他。\"他转过脸,不愿看袁谭的眼睛。
刘豹的刀光闪过,血溅在帐帘上,像朵绽开的红梅。
郭图的哭嚎戛然而止——去卑的刀已经捅进他心口。
营外传来鸡鸣。
呼厨泉掀开帐帘,看见东方的天空泛着暗红,像被血浸过的棉絮。
他摸了摸腰间的狼头坠子,突然听见北边传来隐约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像闷雷滚过雪地。
\"单于,汉军来接人头了。\"去卑提着袁谭的脑袋走出来,血滴在雪地上,冻成暗红的冰珠。
呼厨泉望着远处的火把,突然想起田丰说的关内侯。
他摸了摸怀里的羊脂玉——那是方才趁乱塞进幼子手里的,此刻还带着孩子的体温。
马蹄声更近了。
他听见有人喊:\"单于,我家先生说,马超的残兵过了雁门关,正往潼关去。\"
呼厨泉的手紧了紧。
他望着天边的红光,突然觉得这雪地里的血,和汉人嘴里的承诺,都一样红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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