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青衫公子。
他\"扑通\"跪在碎瓷片上,膝盖立刻沁出血:\"小人有眼无珠!
前日父亲还说刘使君仁德......\"
\"住口。\"陈子元绕过他往楼梯走,鞋尖碾过那方羊脂玉牌,\"某若真是酸丁,你们今日便骂得更痛快了?\"他在楼梯口停步,转身时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众人,\"记住了——真正的富贵,在百姓锅里的热粥里,在将士身上的铠甲里。\"
\"军师!\"
震耳欲聋的呼喊从楼下炸开。
典韦裹着风冲上来,铠甲上的铜钉撞在栏杆上,\"徐州急报!\"他腰间的玄铁剑撞得叮当作响,\"彭城、下邳连爆伤寒,每日死百余人!\"
满室抽气声。
青衫公子瘫坐在地,黄衫少年的酒壶\"当啷\"掉在蔡琰脚边。
陈子元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三天前徐州来的商队,想起他们说\"今年雨水太勤,河水漫了田\",想起自己当时只叮嘱刘备多拨粮种——原来那浸了水的稻谷,早把疫病泡出来了。
\"蔡娘子,甄娘子。\"他转身对二女抱拳,\"今日多有得罪,改日再赔罪。\"
\"陈先生且慢!\"蔡琰追到楼梯口,从鬓间拔下支木簪塞给他,\"这是我爹抄《诗经》时削的,能避些秽气。\"她眼尾泛红,\"徐州的大夫......怕是不够。\"
陈子元捏着木簪转身。
典韦已跑下楼,马蹄声在街面敲得急。
他望着三楼还在发抖的世家子,突然觉得那檀香熏得人脑仁疼——这些人连伤寒会传染都未必知道,哪里懂什么叫\"路有冻死骨\"?
议事厅的烛火晃得人眼晕。
刘备攥着军报的手在抖:\"子元,你看......\"
\"隔离病患。\"陈子元扯下外袍甩在椅背上,\"彭城、下邳各设三个医馆,病患不得出馆,健康人不得入内。\"他抓起案上的徐州地图,手指戳在泗水河畔,\"挖深坑埋死者,莫要让野狗啃了尸体。\"
\"可药材......\"简雍搓着双手,\"上个月刚拨了三千石粮去北海,药铺存货怕......\"
\"调军医。\"陈子元突然打断他,\"把在平原郡巡防的军医全调过去,再派快马去南阳请张仲景的弟子。\"他望着窗外渐起的晚风,木簪在掌心硌出红印,\"还有......\"
\"还有什么?\"刘备往前探身。
陈子元望着烛火里跳动的灯芯,忽然想起蔡琰说的\"大夫不够\"。
他摸了摸腰间,那里还别着诸葛亮送的蜀锦冠带,\"明日某亲自去趟医馆。\"他声音轻得像叹息,\"得让百姓知道,刘使君的官,是给活人当的。\"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梆子声里混着细不可闻的咳嗽——不知道是哪个角落,又有人染上了伤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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