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元正往孙策碟子里添酥酪的手顿了顿。
他想起赵云今日说的\"孙使车驾去了学院\",想起蔡琰琴音里的嗔怪,想起曹昂留下的玉珏——豫州的麦子该熟了。\"公瑾是想说,赤壁的江风,能助火攻?\"
\"不。\"周瑜指节轻叩茶案,\"我想说,赤壁的江,能分南北。\"他望着陈子元的眼睛,\"北方有袁本初虎视眈眈,西方有曹孟德厉兵秣马,刘使君若想在中原站稳,总得有个能牵制北方的盟友。\"
\"所以公瑾要我做那牵制北方的刀?\"陈子元端起茶盏,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而你们孙家,便借着这把刀的寒光,去砍南方的荆棘?\"
孙策猛地放下茶盏,瓷片在案上跳了跳:\"陈先生这话说得......\"
\"伯符。\"周瑜按住他的手腕,目光仍锁着陈子元,\"先生聪明,自然看得出。
我孙家要的是江东太平,刘使君要的是汉室兴复,本就是同路。\"
\"同路?\"陈子元笑了,指腹摩挲着帕子上的黄狗,\"那公瑾可知道,前日我收到荀令君的信?
他说曹司空在许都修了座学宫,要仿我青州的书院。\"他突然倾身向前,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你我都在撒种子,可这天下的泥土就这么多。
你要江东的苗,我要中原的芽,总有一天......\"
\"会有一场雨。\"周瑜接得极快,像是等了这问题许久,\"一场能让所有种子都抽枝的雨。\"他端起茶盏,与陈子元轻轻一碰,\"今日结盟,便是这场雨的第一滴。\"
茶盏相碰的脆响里,陈子元看见周瑜袖中露出半卷帛书——边角染着朱砂,是江东的地图。
他想起蔡琰今晚要弹的《焦尾曲》,想起赵云明日要送的醉春酿,想起曹昂留下的玉珏还在门子那里。\"好个第一滴。\"他举起茶盏,\"便祝这雨,下得久些。\"
三人的影子在烛火里交叠。
孙策啃着酥酪,只觉得这茶比酒好喝,这书院的夜比吴郡的月温柔。
周瑜望着茶盏里的倒影,看见自己的笑意里藏着半枚未露的棋子——那是他今日在算学馆抄下的运量公式,是藏在藏书阁暗格里的《六韬》抄本。
而陈子元望着窗外渐起的晚风,想起方才经过演武场时,听见士兵们唱的新曲:\"青州的麦,豫州的穗,刘使君的旗,插遍山河碎......\"
回到陈府时,门子举着玉珏迎上来:\"先生,荀大人的信差刚走,说济阴郡的麦子......\"
\"收着。\"陈子元接过玉珏,指尖触到冰凉的玉面。
他望着院角那株老杏树——明日该让赵云去折两枝,连醉春酿一起送给周先生。
至于济阴郡的事......他摸出袖中那方绣着黄狗的帕子,轻轻擦了擦玉珏上的浮尘。
夜色渐深时,蔡琰的琴声从绣楼传来。
这次不是《焦尾曲》,是首新谱的《盟》,音里裹着些清越的棱角,像极了茶案上那半卷未写完的盟约。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