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彻底沉入远山,只在天际残留一抹暗红的血线。暮色四合,山野间的风陡然变得凄厉起来,卷起官道上的尘土,发出呜呜的怪响,如同无数冤魂在低泣。威远镖局的车队,在越发浓重的黑暗和死寂中艰难前行,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格外刺耳。
气氛压抑得几乎凝固。经历了一场血腥厮杀和那诡异莫测的致命暗算后,每个人都心有余悸。趟子手们紧握着兵器,警惕地扫视着道路两旁黑黢黢的山林,仿佛那里面随时会扑出择人而噬的怪兽。老虎沉默地走在马车侧前方,巨盾被他单手提着,如同随时准备砸下的门闩。老狼和鹰眼一左一右,如同机警的猎犬,目光在阴影中逡巡。赵灵儿骑着马,不时俯身查看被横放在李逍遥马背上、依旧昏迷不醒的高要,手中捻着金针,在他几处大穴上轻轻捻动,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温润灵力持续输入,压制着他体内那顽固的诅咒黑气。
叶家马车内,柳氏紧紧抱着叶青花,母女二人依偎在一起取暖,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叶文轩坐在对面,脸色苍白,眉头紧锁,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深深的忧虑。那支差点要了女儿性命的冷箭,那三个如同鬼魅的杀手,还有最后那如同跗骨之蛆、几乎无法理解的阴寒诅咒……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结论:这绝非寻常的山匪劫道!
“文轩…”柳氏的声音带着哭腔,打破车内的死寂,“那些人…是冲着我们来的,是不是?是…是他…他又来了吗?”她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叶文轩猛地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痛苦和恐惧,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别…别瞎说!”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强装的镇定,“是山匪…只是山匪…”
“爹…”一直沉默的叶青花忽然抬起头,小小的脸蛋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苍白,那双大眼睛却异常清亮,直直地看着父亲,“那个叔叔…扔给高叔叔的东西…挡住了很可怕的东西…对吗?”她的小手指了指车外李逍遥的方向,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叶文轩和柳氏同时一震,愕然地看着女儿。他们当时只感到一股灭顶之灾降临,恐惧淹没了所有感官,根本没看清具体发生了什么。
“青花…你…你看到了?”柳氏的声音都在发颤。
叶青花用力点了点头,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懵懂和纯粹的恐惧,反而多了一种超越年龄的、混杂着惊悸和某种奇异理解的复杂光芒。“嗯。很黑…很冷…像要把爹娘都吸走…然后那个黑黑的东西…把它吃掉了…”她努力地描述着,小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衣角。
叶文轩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女儿的描述,印证了他最深的恐惧!那绝不是什么南疆诅咒!那是…那是远超他理解范畴的、带着空间撕裂力量的恐怖袭击!对方…对方竟然动用了如此手段!这威远镖局…真的能护住他们吗?
就在这时,前方探路的老狼如同鬼魅般无声地掠回,停在李逍遥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硬:“李头儿,前面…黑风涧。隘口有火光,人影不少,不下百人。路…被堵死了。拒马、鹿砦,还有…硬弩。”
李逍遥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范阳笠下,眼神却陡然锐利如刀锋,刺破浓重的暮色。不下百人?堵死隘口?连拒马硬弩都摆出来了?这已经不是劫道,这是要打一场小型的围歼战!野狐岭的伏击,果然只是开胃小菜!黑风涧才是正餐!而且,对方显然知道了野狐岭的失败,甚至可能猜到了有高手护送,才摆出如此阵仗!
“主人,”阿狸冷静的御姐音在脑海中响起,“空间扫描确认。前方隘口‘一线天’,地形极端险要,最窄处仅容两辆马车并行。两侧峭壁如削,高逾百丈。匪徒依托地形构筑简易工事,布置大量弓弩手于两侧崖顶及隘口后。检测到微弱能量波动…疑似简易触发式陷阱(绊索、陷坑类)。世界排斥度:0%。”
“知道了。”李逍遥的意念回应,冰冷而平静。他停下脚步,抬起手,整个车队立刻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静默下来,只有骡马不安地打着响鼻。
“老虎,立盾!护住车驾正面!老狼,鹰眼,找位置,压制崖顶弓手!其他人,依托镖车,准备短兵!”李逍遥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驱散了众人心头的慌乱。
“是!”低沉的应和声响起。老虎低吼一声,将手中那面门板似的巨盾“轰”地一声重重顿在马车正前方,整个人如同铁塔般顶在盾后。趟子手们迅速将几辆镖车横过来,形成简陋的掩体,抽出腰刀,紧张地喘息着。老狼和鹰眼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蝙蝠,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道旁的乱石和灌木中,寻找最佳的狙击点。
“叶大夫,夫人,青花,”李逍遥走到马车旁,掀开车帘,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三人,最后落在叶青花脸上,“待在车里,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出来,不要看。”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叶青花望着他,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映着李逍遥沾着血污却无比坚毅的面容。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小小的手紧紧抓住了母亲的手臂,却没有像之前那样躲进母亲怀里。
李逍遥放下车帘,转身,目光投向隘口的方向。那里,火光摇曳,人影幢幢,隐隐传来粗野的呼喝和兵刃碰撞的声响,一股肃杀凶戾的气息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
“阿狸,标记对方头目位置,能量波动异常点。”李逍遥在心中默念,右手缓缓按在了腰间的朴刀刀柄上,左手则不动声色地滑向藏在皮甲下的那副冰冷铁指虎。
“标记完成。崖顶左前方凸起巨石后,疑似弓弩指挥者,气息较强。隘口拒马后,手持双刃巨斧者,能量波动最高,疑似头领。右侧峭壁中段,藤蔓遮蔽处,有微弱但持续的能量反应,疑似陷阱触发点或…远程施法者?警告:能量性质与之前袭击残留诅咒有相似性!”阿狸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远程施法者?李逍遥眼神一寒!果然有“专业人士”!难怪能发出那种超越世界极限的诡异攻击!虽然被黑矿石吞噬,但那人必定还在!
“呜——呜——呜——!”
三声凄厉悠长的号角声,如同恶鬼的哭嚎,陡然从黑风涧隘口方向响起!刺破了山野的寂静!
紧接着,一片如同飞蝗般的黑影,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从两侧陡峭的崖顶和隘口后的黑暗中,铺天盖地攒射而下!箭矢如雨!目标笼罩了整个车队!
“举盾!!”李逍遥一声暴喝!
“喝!”老虎怒吼一声,双臂肌肉坟起,将那面巨盾死死顶住!其他持盾的趟子手也纷纷举起手中的圆盾或依托镖车!
“咄咄咄咄咄…!”
密集如雨打芭蕉的撞击声瞬间响起!箭矢如同冰雹般狠狠砸在盾牌、镖车和地面上!力道之大,震得持盾的趟子手手臂发麻,木质的镖车车厢被射得木屑纷飞!几支力道强劲的弩箭甚至穿透了薄弱的车板,深深钉入车内,引得柳氏和叶青花发出压抑的惊呼!
箭雨刚歇!
“杀啊!!”
“剁了他们!抢钱抢女人!”
“为老大报仇!”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如同山洪爆发,从隘口方向汹涌而来!黑压压的人影如同决堤的洪水,挥舞着刀枪棍棒,在火把摇曳的光影下,面目狰狞地冲了过来!当先一人,身高九尺,壮硕如熊罴,手持一柄门板大小的双刃巨斧,奔跑起来如同人形凶兽,踏得地面咚咚作响!正是阿狸标记的匪首!
“稳住!”李逍遥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他站在车队最前方,朴刀已然出鞘,斜指地面,面对汹涌而来的匪潮,身形稳如山岳!
就在匪潮前锋即将冲过隘口中央、踏入那片被阿狸标记为有能量反应的区域时!
“咻!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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