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粘稠的沥青,包裹着意识,沉重得令人窒息。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被强行撕裂又粗暴缝合后的钝痛,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回响。偶尔,会有尖锐的剧痛如同闪电般劈开这混沌的黑暗,那是嵌入本源裂痕深处的污染烙印碎片在不安躁动,每一次悸动都带来灵魂层面的灼烧感。
不知过了多久。
一点微弱的、带着温润生机的暖流,如同黑暗中悄然亮起的烛火,开始在冰冷的意识深处流淌。这暖流并不强大,却异常坚韧,带着草木萌发的清新气息,温柔地抚慰着遍布裂痕的“意识琉璃球”。是生命原浆的力量!这股精纯的生命能量,如同最细腻的春雨,渗入干涸龟裂的大地,滋养着冷锋濒临崩溃的肉体和灵魂。
在这股生命暖流的包裹下,冷锋的意识终于艰难地挣脱了那无边的黑暗与混沌。
首先感知到的,是声音。
滴答…滴答…
单调而规律的水滴声,敲打在某种金属或岩石表面,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呼…呼…
沉重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就在很近的地方,带着一种疲惫的韵律。
还有…一种极其微弱、却如同实质般存在的…**精神……屏障**!一层薄而坚韧、散发着内敛暗紫色光晕的“膜”,正紧密地贴合、保护着他残破的意识核心。这层屏障如同最忠诚的卫士,隔绝了外部环境中残留的、极其微弱却无孔不入的精神污染乱流。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混乱、痛苦的意念碎片在接触到这层屏障时,如同撞上礁石的浪花,绝大部分被无声地弹开、消解。
精神屏障!真的存在了!
冷锋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悸动。他尝试着集中意念,去“内视”自身。
破碎的琉璃球(意识核心)依旧存在,遍布狰狞的裂痕,触目惊心。中心那点微弱的混沌源能,如同风中残烛,被淡蓝色的秩序能量薄膜艰难地包裹着,延缓着崩解。但值得庆幸的是,崩解的速度似乎被大大延缓了!生命原浆的生机能量和秩序能量薄膜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暂时稳住了这致命的根基。
而在核心之外,那层新生的、由暗紫色六边形精神晶格构成的屏障,虽然光芒略显黯淡(生命原浆的能量主要作用于肉体修复和精神核心维稳,对屏障的直接强化有限),但其结构却异常稳定!每一个晶格都在缓缓流转,表面的符文明灭不定,如同拥有呼吸的生命。它能被动地过滤精神污染,也能在冷锋意念催动下,瞬间强化局部的防御!
白银高阶!虽然处于虚弱状态,但这股守护自身精神世界的力量,是他从未拥有过的!
随即,肉体的感知如同潮水般回归。
冰冷!坚硬!身下是粗糙的岩石,硌得生疼。空气潮湿阴冷,带着浓重的土腥味、霉菌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全身的肌肉骨骼如同散了架,每一寸都在发出无声的呻吟。胸口那被秩序能量冻结的混沌核心处,依旧传来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撕裂感,但比昏迷前那种随时会崩解的虚无感要强上太多。生命原浆的暖流正在四肢百骸中缓慢流淌,修复着受损的细胞组织,带来一种酥麻痒痛交织的感觉。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视野模糊,如同蒙上了一层磨砂玻璃。剧烈的头痛伴随着光线的刺激汹涌而来,让他闷哼一声,几乎再次晕厥过去。他强忍着,努力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低矮……、……压抑……的……岩洞**。
洞顶布满了嶙峋的钟乳石,水滴正从其中一根的尖端缓缓滴落,砸在下方一汪浑浊的小水洼里,发出单调的滴答声。洞壁湿滑,覆盖着厚厚的青苔和不知名的暗色菌类。光线极其昏暗,唯一的光源来自岩洞角落一堆燃烧得并不旺盛的篝火。篝火旁,用石块和破烂的帆布勉强搭了一个简陋的窝棚。
赵铁柱就坐在篝火旁的一块石头上。
他背对着冷锋,佝偻着腰,身上那件残破的黑色斗篷随意地搭在旁边的石头上,露出里面同样布满污迹和破损的作战服。篝火跳跃的光芒勾勒出他疲惫而紧绷的侧影。他正低着头,用一块磨刀石,缓慢而用力地打磨着一把……**刃口……布满……细密……缺口……的……合金……狗腿……砍刀**。刺啦…刺啦…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岩洞中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紧的节奏。
在赵铁柱脚边不远处的阴影里。
一个……**巨大的……、……毛茸茸……的……身影**……**蜷缩……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是鹰眼!它那身蓬松漂亮的毛发此刻沾满了干涸的泥污和暗紫色的血痂,显得脏乱不堪。最触目惊心的是它的双眼——紧闭着,眼皮肿胀,眼角残留着暗紫色的干涸血迹,眼周的毛发被灼烧掉了一大片,露出下面焦黑的皮肤!它庞大的身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喉咙里不时发出痛苦而低沉的呜咽,一股微弱却混乱、带着精神污染气息的暗紫色能量波动,如同不稳定的电流,还在它体内时隐时现。生命原浆似乎稳住了它的伤势,但那双眼睛和体内的污染能量,显然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而在篝火光芒勉强照到的、靠近冷锋躺卧位置的岩壁角落。
一个……**小小的……、……通体……覆盖……着……黯淡……无光……、……布满……细微……裂纹……钻石……硬壳……的……白色……小团**……**正……蜷缩……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上**。大白牙!它像一颗失去光泽的钻石纽扣,红宝石般的眼睛紧闭着,小小的身体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起伏。它身上的钻石硬壳不再像之前那样剧烈波动,裂纹似乎也弥合了一点点,但依旧显得脆弱不堪。生命原浆的生机能量在它体内流转,缓慢地修复着过度吞噬又强行释放造成的可怕透支,但进度显然很慢。
看着两个伙伴凄惨的模样,冷锋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愧疚和担忧几乎将他淹没。
似乎是感应到了冷锋的目光,赵铁柱磨刀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缓缓转过头。
篝火的光芒映照着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额角那道新鲜的焦黑伤口已经结痂,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爬在脸上,更添几分狰狞。他的眼神锐利依旧,如同鹰隼,此刻却布满了血丝,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警惕。
“醒了?”赵铁柱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他放下磨刀石,拿起放在脚边的一个破旧水壶,起身走到冷锋身边。“比老子预想的快。命够硬。”
他蹲下身,动作带着一种猎人特有的谨慎,没有立刻触碰冷锋,而是先将水壶凑到冷锋干裂的唇边。“喝点。慢点来。”
冰冷的、带着土腥味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如同甘霖。冷锋贪婪地汲取着,清水滋润了几乎要冒烟的喉咙,也让他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一分。他努力想开口,喉咙却如同被砂砾堵住,只发出嘶哑的嗬嗬声。
“别急着说话。”赵铁柱收回水壶,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冷锋惨白的脸、深陷的眼窝,最后落在他体表那层若有若无的暗紫色流光上,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惊异。“你的伤…邪门得很。肉体被掏空了,像被抽干了血的破口袋。精神…更是一团乱麻,但偏偏…又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指了指冷锋体表的微光,“这玩意儿,有点意思。”
冷锋艰难地眨了眨眼,算是回应。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外面的情况,还有鹰眼和大白牙。
赵铁柱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重新坐回篝火旁的石头上,拿起狗腿刀继续打磨,刺啦刺啦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节奏感。
“我们在地下。”赵铁柱的声音低沉,仿佛怕惊动什么。“京西废墟边缘,靠近西山的老矿坑深处。心灵教宗那座塔…塌了半边天!那动静,隔着几十里都能看见紫光冲天!”
他顿了顿,磨刀的动作更用力了几分,刀刃在石头上刮擦出点点火星。“教宗那老怪物…真被你小子弄死了?”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冷锋,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冷锋缓缓地、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那场惨烈的精神对决,那信仰崩塌的瞬间,那灵魂被撕裂的痛苦…再次涌入脑海,让他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嘶…”赵铁柱倒抽一口冷气,尽管早有猜测,但得到确认还是让他心神剧震。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难怪…外面彻底炸锅了!”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凝重而急促:“教宗一死,他留下的那帮紫袍疯狗就彻底疯了!没了主心骨,分成好几股,互相指责对方是叛徒,为了一点残留的资源和地盘,在废墟里杀得血流成河!”
“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赵铁柱的眼神变得极其锐利,如同嗅到致命威胁的孤狼。“九皇!其他九皇的爪牙!像闻到了腐肉味的鬣狗,全他妈涌过来了!”
“狼人!我亲眼看见!至少三个氏族的狼崽子,从西边山林里钻出来,像疯狗一样扑进废墟!他们根本不管谁是谁,见活物就撕!那些发疯的紫袍信徒,在他们面前就是待宰的羊!他们抢地盘,抢资源,更他妈在抢人!抢那些没死的信徒,像抓牲口一样拖走!我怀疑…狼人之王那老东西,想趁机吞掉教宗的地盘和信徒!”
“还有血族!”赵铁柱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些见不得光的蝙蝠!白天躲在阴暗角落,晚上就出来活动!我亲眼看见一个伯爵级的吸血鬼,带着一队精锐血仆,像鬼影一样在倒塌的尖塔附近搜索!他们在找东西!找得很仔细!我怀疑…是教宗留下的什么核心宝贝,或者…跟你小子有关!”他目光如电,再次扫向冷锋。
“还有更邪门的!”赵铁柱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虫群!铺天盖地的虫子!虽然没看到虫皇直属的‘王虫卫队’,但那些从地底钻出来的、变异得奇形怪状的虫子,数量多得吓人!它们在废墟里筑巢,把尸体、活人、甚至倒塌的建筑材料都往巢穴里拖!像是在…清理战场?还是在为虫皇的降临做准备?”
“另外几股势力也在浑水摸鱼!”赵铁柱语速飞快,“‘新日教’的狂信徒,打着‘净化异端’的旗号,到处烧杀抢掠!‘机械神教’的探子鬼鬼祟祟,在爆炸废墟里翻找金属残骸和科技造物!还有一些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小型佣兵团、食人魔部落…整个京西废墟,现在就是一个巨大的绞肉场!各方势力都在争夺教宗留下的真空地带,都想咬下最大一块肥肉!”
他猛地停下磨刀的动作,刺啦声戛然而止。岩洞内只剩下篝火噼啪的爆响和鹰眼痛苦的呜咽。
“而他们所有人…”赵铁柱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死死锁定冷锋,“都在找同一个人!”
冷锋的心猛地一沉。
“一个能干掉心灵教宗的人!”赵铁柱的声音斩钉截铁,“一个能引爆信仰晶簇、让整座尖塔崩塌的人!一个…身上带着教宗陨落核心秘密的人!小子,你现在就是一块行走的、活着的超级晶核!谁抓到你,谁就可能得到教宗的力量,甚至…成为新的皇帝!”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冷锋!他刚脱离濒死的险境,就要面对整个京西废墟、甚至可能是整个北方九皇势力的围剿?!
“这里…不能久留!”赵铁柱站起身,将打磨得寒光闪闪的狗腿刀插回腰间的刀鞘,动作干脆利落。“矿坑虽然隐蔽,但瞒不了多久。那些狼崽子的鼻子比狗还灵!血族有特殊的追踪秘法!虫子更是无孔不入!我们必须走!趁他们还没完全锁定这片区域!”
他走到鹰眼庞大的身躯旁,用力踢了踢它厚实的背脊。“傻狗!别装死了!能动弹不?能动就起来!老子可没力气再拖你一次!”
“呜…”鹰眼庞大的身躯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它似乎想挣扎着站起来,但四肢如同灌了铅,沉重无比。它那双紧闭的眼睛,眼皮剧烈地颤抖着,却始终无法睁开。体内的混乱能量波动因为它的挣扎而变得剧烈起来。
“废物!”赵铁柱骂了一句,但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担忧。他俯身,粗暴却快速地检查了一下鹰眼眼睛的伤势,又探了探它颈部的脉搏。“妈的,眼睛伤到根本了,能量乱窜…一时半会儿指望不上了。”他迅速解下缠在自己身上的合金锁链,将吸附装置再次按在鹰眼背上。
他又走到大白牙蜷缩的角落。小兔子依旧昏迷不醒,钻石硬壳黯淡无光,裂纹依旧明显。赵铁柱皱了皱眉,毫不客气地一把将它抄起,塞回自己胸前的特制口袋里。“你这流氓兔子,也指望不上!”
最后,他回到冷锋身边,蹲下身,目光凝重地看着他:“小子,我知道你伤得很重,动一下都跟要命似的。但没办法,想活命,就得走!能动吗?哪怕一点点?”
冷锋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尝试活动了一下手指。一阵剧烈的、如同电流窜过全身的剧痛让他瞬间冷汗涔涔,但食指…**极其……微弱……地……蜷缩……了……一下**!
“好!能动手指头就行!”赵铁柱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忍着点!”
他不再犹豫,动作麻利地将冷锋背了起来。冷锋的身体轻飘飘的,几乎没什么重量,但这更让赵铁柱心头沉重。他用一根坚韧的皮带将冷锋牢牢固定在自己背上。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发力,拖拽起地上沉重的鹰眼!
“走!”
赵铁柱低吼一声,如同负重的老牛,背着冷锋,拖着鹰眼,揣着大白牙,迈开沉重的步伐,朝着岩洞深处一条更加幽暗、布满滴水、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狭窄裂隙……**艰难……地……钻……了……进去**!!!
黑暗瞬间吞噬了篝火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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