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那气氛压抑的议事堂,林彦秋长舒一口气。
于他而言,这般经历尚属首次。
尽管今后还会面临诸多类似的情况,但这一次格外具有纪念意义。
作为暂且获胜的一方,林彦秋终于能暂时摆脱卢本祎名正言顺的压力。
然而,斗争仍在继续,只是战场已然转移。
从朝堂争斗的角度来看,今后林彦秋在诸多事务上定会遭遇重重阻碍。沧山县下辖这么多乡,以卢本祎经营多年的势力来看,下面那些地头蛇,绝大多数都是他的心腹,这是毋庸置疑的。
林彦秋自县衙曹门踏入,未径直折入自己那间素雅书斋,反而径往杜北丰的书堂行去。
恰逢杜北丰掀帘而出,恰似状元及第般喜色满面,林彦秋亦是含笑作揖,轻声道:“杜大人,一事相商。”
杜北丰甫登知县之位,心中自有分寸。他深知此番堂议能胜卢本祎,实因对方盘踞多年、根深蒂固,方给了己方破绽。
林彦秋此刻求见,必是为后续筹谋而来。
二人入内分宾主落座,杜北丰急切唤书僮奉茶,茶烟袅袅间,他压低声音:“林大人,目下可该紧缩府库开支了。我已同各坊钱庄谈妥,他们不登衙门口催,我则尽力还些银两。我打算先裁减衙役马匹,再设一场公开售卖闲置马车的市集,能偿几分算几分。若此事能成,往后推行新政便顺当许多。”
林彦秋抚须而笑:“此乃杜知县权柄内事,即便有人欲搬弄至桐城县衙堂议会上,也无甚可惧。杜公但放手为之便是。”
他言语轻描淡写,心下却暗自得意,能在沧山县衙公议中占得先机,实在是快意之事。
杜北丰闻言长舒一口气,往常被卢本祎与刘坤气焰压制,如今终得扬眉吐气,只觉满室生辉。
林彦秋轻啜一口香茗,话锋微转:“再过几日,前往各乡勘察药材之事便要收尾。不如先选田湖乡与一乡试行,我心中已留意田湖,另一乡还请杜公斟酌。”
杜北丰心领神会,立刻点头应和:“既是如此,便选永兴乡吧。我已遣人通知石毅,教他调拨人手物资,全力襄助。”
他微微停顿,又压低声音道:“田湖那处,田大人多年经营,喻文博虽是从军伍归来的粗人,倒是个实干之才。”
林彦秋会意地抿嘴而笑。
外人只道田大晖与杜北丰往昔受制于人,却不知二人各自经营着一方势力。
林彦秋正欲应承,忽闻窗外信鸽扑棱清脆作响。他忙起身向杜北丰致歉,退至廊下,展开怀中折扇半遮面,查看信鸽传递来的加急书柬。
原来,张思因和信商号与永乐医馆入驻桐城一事,正欲为屯田司设宴庆贺。不料江南道得知后,竟要全道官署共贺,桐城这边只得作罢。
江南道礼部指名要李文杰率队赴会,张思、田恒、许柯等人自然随行。
更关键的是,李文杰在审阅名单时蓦地发问:“林彦秋怎不在列?这等庆功盛宴,少了首功之人算甚名堂?速去传令,务必使人午时前返程,随我同赴江南道临安城!”
张思得令后大喜过望,旋即遣快马传书。
林彦秋思忖片刻,药材之事尚有数日筹备功夫,既是江南道盛情相邀,又得桐城知县李文杰亲自点名,万万推辞不得。
林彦秋收起张思传来的书信,快步折返回杜北丰的文案斋。将江南道急召之事说明后,杜北丰抚掌大笑:“既然是李大人钦点,我自无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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