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初刻,沧山县衙的晨钟刚歇。
方俊琪身着一袭靛青色布袍,脚蹬皂靴,头戴方巾,正低头快步穿过仪门。
拐过照壁时,与立于檐下含笑的年轻同知撞个正着。
低头疾行的方俊琪在五步外已敛住身形,缓缓抬起头,望着林彦秋拱手道:“林大人怎会驾临下官这冷清之地?”
林彦秋跨前一步,握住对方冰凉的手腕微微用力:“墨卿特来拜访方大人。”松手时,暗红的官袍袖口扫过方俊琪指尖。
方俊琪眉梢微抬,引着二人穿过朱漆长廊。瞥见林彦秋身后的女子时,青衫下摆轻颤:“不知这位是…”
“这位是江南邸报的采风录事齐姑娘,特来沧山县体察风土。”林彦秋的声音在廊下回响。
方俊琪目光扫过齐芝怡腰间悬挂的牙牌,目光微亮:“请齐姑娘放心,方某定当全力襄助。”手指轻按齐芝怡手背,转瞬即收。
三人步出仪门时,齐芝怡怀中蓝绫包裹的卷宗簌簌作响:“墨卿你帮我拿着,这物件甚是沉甸。”
林彦秋佯装伸手,却被齐芝怡轻巧缩回:“罢了,还是妾身自持吧。”转身时,鬓间步摇扫过林彦秋袖口。
“墨卿昨夜安寝可好?”
齐芝怡轻挽鬓发:“这卷宗不重,倒是墨卿眼底的青色…”
“不过是想起个笑谈。”林彦秋从袖中掏出玉箫作势欲吹:“若说女子年岁与故事之别…”
齐芝怡涨红了脸,转身便往朱漆庭院奔去,木屐在青石板上叩出清脆回音。林彦秋望着那抹月白身影,玉佩轻轻撞在掌心。
车马行至蕙兰居时,齐芝怡纤手攥住林彦秋臂膀,咬下后露出两排浅浅齿痕:“这是给墨卿的…信物。”舌尖轻舔朱砂痣,又伸手轻轻吹拂。
踏入衙门口公案,齐芝怡被按在檀木案旁,取出袖中素绢分毫必较地描摹着什么。林彦秋执笔批阅文书时,眼角余光扫过少女鬓边的玉兰钿子。
林彦秋踱回案前,乌木案几上堆叠的公牍已积起半寸厚的灰尘,宣纸墨渍斑驳。他指尖轻捻玉佩,忽而想起刘禹锡《陋室铭》中那句“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无奈轻叹。
正忖度间,门外敲得“叮铃”作响。林彦秋唤人入内,却见是日前卖早茶的王嫂。
林彦秋和声答道:“王嫂有事但讲无妨。”
王嫂抽泣着道:“今晨市令府差人突至,将我家面摊货架尽皆收缴,泥炉也砸了两个。”
林彦秋压下腾起的怒意,沉声问道:“可是在市令府前?”
王嫂泣道:“正是,苦等半日也无人理会,那捕头更是避而不见。”
林彦秋站起,唤过齐芝怡:“取纸笔来,速记下这桩公案。”又唤来车夫小王,驱车直奔市令府。
未至门前,已见数十百姓伫立等候,个个面有戚容。小王将马车停于道旁,林彦秋下车时,恰见数名市卒押着载满炉灶家什的牛车疾驰而过。
那李班头正从车上跃下,围上来的百姓纷纷哀求。李班头黑着脸喝道:“尔等莫要妨碍公务,再闹就唤金吾卫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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