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天域弑神宴 第四章（续）
死寂，如同凝固的血液，重新包裹了矿坑最底层的深坑。
戊土神将魁梧的身躯连同那柄缠绕土黄雷光的巨斧，已彻底化为飘散的冰晶尘埃，融入这片污秽的空气，再无声息。血炼祭坛的废墟如同巨兽啃噬后的残骸，巨大的坑洞边缘流淌着暗红诅咒的残渣。血酿池近乎干涸，池底粘稠的黑泥中沉浮着无数扭曲的矿奴骸骨碎片，幸存的怨灵魂魄虚弱得如同风中烛火，在淤泥中无声翻滚、尖啸，却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掀起。
楚烬站在污血与能量残渣混合的地面上。
他的身体依旧残破不堪。皮肤如同被反复灼烧、冻结、撕裂的破革，布满深浅不一的裂痕，裂痕深处，暗红的毁灭气息、幽蓝的冰寒怨毒、白金的审判神焰残渣、灰绿的污秽混沌……数种冲突到极致的能量如同被强行缝合的伤口，在皮下激烈涌动、撕扯、又被体表缓缓流转的混沌沙粒艰难弥合。每一次能量的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却被灵魂深处那永恒的审判烙印焚魂之痛淹没。
唯有他的右眼。
眼眶之中，再无眼白瞳孔之分。一枚指甲盖大小、通体流转着粘稠幽蓝光泽的晶核碎片，深深嵌入其中！碎片深处，无数痛苦扭曲的矿奴残魂虚影沉浮尖啸，将那股源自血髓矿坑最深处、被压缩了万古的极致冰寒怨毒，千百倍地放大、投射出来！幽蓝的光芒从碎片中透射，将他半张脸映照得诡异妖邪，也驱散了深坑底部最浓重的黑暗。
血戮之眼！
以幽蓝怨灵晶核碎片为瞳！以无尽矿奴怨念为魂！以楚烬滔天恨意与葬渊凶戾为引的新生之眼！
此刻，这只幽蓝的瞳孔，正缓缓转动，冰冷的目光扫过戊土神将湮灭之处飘散的冰晶粉尘，扫过化为废墟的血炼祭坛，扫过血酿池底无声哀嚎的怨灵魂魄……最终，死死锁定在祭坛废墟深处——那个被怨灵晶核自爆掀开的、巨大狰狞的裂缝之上！
裂缝深处，一股极其微弱、却如同黑暗中唯一灯塔般清晰的……气息波动，正透过层层岩石与诅咒残渣，顽强地传递出来！
古老！深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万物终结之地的……死寂与呼唤！
更关键的是！
楚烬怀中，那枚沉寂的玉佩，在这股气息传来的瞬间，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一股清凉的、带着守护意志的微弱波动，穿透了楚烬残破的躯壳，与裂缝深处传来的气息……产生了……共鸣！
这共鸣，与之前玉佩感应到幽蓝碎片、乃至血炼祭坛上那大型怨灵晶核时的感觉……截然不同！更加……本质！更加……核心！
玉佩……在共鸣！裂缝深处……有东西！
楚烬胸口那个深邃复杂的扭曲漩涡印记，也在这共鸣与气息的牵引下，微微搏动了一下，散发出一丝贪婪的吞噬渴望。
他不再犹豫。
残破的身躯迈开脚步，踩过污秽的黑泥和森白的骸骨碎片，朝着那道巨大的裂缝走去。脚步沉重而缓慢，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混沌沙粒在裂痕间疯狂蠕动，强行维系着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不彻底解体。
裂缝边缘犬牙交错，如同巨兽的利齿撕开地壳。向内望去，深不见底，只有一片粘稠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浓郁的、混合着地脉深处万年沉积的死寂气息、诅咒残渣、以及某种奇异金属锈蚀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远比血酿池的腥甜更加令人窒息。
楚烬站在裂缝边缘，幽蓝的血戮之眼扫视着下方。目光穿透黑暗，能看到裂缝内壁并非天然岩石，而是某种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布满暗沉锈迹的巨大板材！板材上刻满了扭曲、复杂、散发着强烈封印和禁锢气息的……神纹！这些神纹与天域圣洁庄严的风格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冰冷的、机械的、如同监牢锁链般的残酷感！
这不是天然矿洞！这是一处……被刻意封存的……遗迹？或者说……囚笼？
楚烬没有丝毫停顿。他深吸一口气（意识层面），将最后一丝残存的力量灌注双腿，纵身一跃！
身影瞬间被裂缝入口的黑暗吞没！
坠落！
粘稠的黑暗包裹着楚烬，冰冷刺骨，带着万年沉积的绝望气息，远比矿坑深处的寒风更令人窒息。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和骨骼（意识体）不堪重负的呻吟。审判烙印的灼痛、体内冲突能量的撕扯、新伤旧创的剧痛……在这无边的黑暗和失重中，仿佛被无限放大。
不知坠落了多久，也许只有片刻，也许极其漫长。
砰！
沉重的撞击感传来。脚下并非坚硬的岩石，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弹性的金属质感地面。巨大的冲击力让楚烬本就残破的身躯再次遭受重创，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才勉强稳住身形，口中溢出一丝暗金色的混合液体。
他抬起头。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黑暗深渊。
这是一个极其巨大、空旷、死寂的空间！
穹顶极高，隐没在粘稠的黑暗之中，看不到尽头。空间的地面、四壁、乃至隐约可见的支撑结构，都由那种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布满暗沉锈迹的巨**板构筑而成！板材巨大无比，严丝合缝，表面刻满了与裂缝内壁同源的、冰冷复杂的禁锢神纹，如同无数冰冷的锁链，将整个空间死死封锁！
空气冰冷，弥漫着金属锈蚀、陈年尘埃、以及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某种庞大机械停止运转后残留的……能量焦糊味。
最令人心悸的，是这片空间的死寂！绝对的、仿佛连时间都凝固的死寂！没有任何声音，连自己的心跳（意识波动）都显得异常清晰。
楚烬幽蓝的血戮之眼缓缓扫视。
空间内部并非空无一物。
在冰冷金属地面的边缘地带，靠近巨大板材墙壁的地方，矗立着许多巨大的、形状奇特的……装置！
那是一些由不知名暗金色金属铸造的、布满复杂管道和接口的金属舱体！舱体大多呈圆柱形或长方体，高度超过三丈，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尘埃，许多舱体的金属外壳已经锈蚀剥落，露出内部冰冷的管道和线路。舱体正面，镶嵌着巨大的、由某种黑色晶体构成的观察窗，但大部分黑晶已经碎裂、蒙尘，或覆盖着厚厚的污垢。
楚烬的目光，落在一个黑晶观察窗相对完好的金属舱体上。
他缓步靠近。
脚步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在这死寂的空间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停在舱体前，幽蓝的瞳孔贴近那布满灰尘的黑晶观察窗。
目光穿透尘埃和略显模糊的黑晶……
楚烬的身体，猛地僵住！
幽蓝的血戮之眼瞳孔骤然收缩！
黑晶窗后……
是液体！一种粘稠、浑浊、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和防腐气息的、淡绿色的液体！
液体中……浸泡着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曾经是人的存在！
那是一个身形高大、肌肉虬结的男性躯体，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灰白色，如同被漂白过。他赤裸着上身，双目紧闭，脸上没有任何痛苦或安详的表情，只有一片凝固的、如同石雕般的麻木。无数细密的、闪烁着微光的金属线缆，如同活物的触须，深深刺入他的头皮、太阳穴、脊椎、四肢关节……甚至心脏位置！线缆的另一端，连接着舱体内部复杂的管道和仪器。
更让楚烬心神剧震的是！
这个浸泡在液体中的“人”的左肩之上……赫然烙印着一个……极其清晰、极其刺眼的暗红色印记！
那印记的形状——一个由无数细密黑纹构成的、狰狞咆哮的……饕餮头颅！！！
轰！
楚烬的意识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
矿洞石碑幻象中，黑衣斗篷身影肩头一闪而逝的饕餮符文！
饕餮残魂附身矿场主操控兽潮围杀！
卷三大纲中饕餮吞噬邪灵后变异，符文与葬渊共鸣！
卷七葬渊化形时与饕餮融合……
所有的线索碎片，在这一刻，被眼前这具浸泡在棺椁中、左肩烙印着饕餮符文的躯体……骤然串联！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天域……在进行某种……禁忌实验！以活人为材料！烙印饕餮符文？！
楚烬的目光如同最锐利的刻刀，扫过旁边其他的金属舱体。大部分舱体的黑晶窗已经损毁，只能看到内部空空如也的金属支架和断裂的线缆。但仍有少数几个舱体，依稀能看到内部同样浸泡在浑浊液体中的模糊身影！他们的形态各异，有的肢体扭曲变异，有的覆盖着鳞甲，但无一例外，身上都连接着密密麻麻的金属导管！
这里……是一个废弃的……人体兵器实验场？！
就在楚烬心神剧震，试图更仔细观察眼前舱体中那个烙印饕餮符文的躯体时——
嗡！
他怀中那枚沉寂的玉佩，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的灼热！那热度仿佛要将他的胸膛烧穿！同时，一股强烈到极致的、冰冷的、带着毁灭意志的共鸣震颤，透过玉佩，如同无形的冰锥，狠狠刺入他的灵魂深处！
这感觉……与之前在弑神桥、在神厨司、在祭坛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裁决神剑！凌霄神君的佩剑！它……在共鸣！它……在锁定玉佩！它……就在附近？！
轰隆！！！
仿佛回应着楚烬的念头！
这片巨大空间最深处的、那片被最浓重黑暗笼罩的区域……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的、纯粹的白金色光芒！
光芒之中，一个高大伟岸、笼罩在朦胧神辉之中、散发着如同宇宙般浩瀚威严的身影……缓缓显现！
神辉流转，看不清面容，唯有一双如同蕴含星河生灭的眼眸，穿透空间，冰冷地……落在了楚烬身上！
更让楚烬心脏骤停的是！
在那神辉身影的膝上……横置着一柄通体流淌着白金神焰、造型古朴而霸道的……长剑！
裁决神剑！
凌霄神君！
他……怎么会在这里？！在这天域最底层、污秽最深处的……废弃实验场？！
“秽土污浊，竟能孕育你这般……有趣的残渣。” 一个宏大、威严、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如同天宪，在死寂的空间中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可惜，你的路……到此为止了。”
话音未落！
嗡——！！！
凌霄神君膝上那柄裁决神剑，剑身猛地一震！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由亿万星辰压缩而成的白金剑光，带着审判诸天、裁决万界的冰冷意志，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出现在楚烬的眉心之前！
剑光所指……正是他那只……新生的、镶嵌着幽蓝怨灵晶核的……血戮之眼！
纯粹的毁灭！比弑神桥上那必杀一击更加凝练！更加冰冷！更加……无可阻挡！
第二卷：天域弑神宴 第四章（续）
“秽土污浊，竟能孕育你这般……有趣的残渣。”
“可惜，你的路……到此为止了。”
凌霄神君那宏大、威严、不含一丝波澜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宇宙法则，在这死寂的废弃实验场中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穿透楚烬残破的躯壳，直抵他那早已被审判烙印焚烧得千疮百孔的意识核心。
话音未落！
嗡——！！！
凌霄神君膝上横置的裁决神剑，剑身猛地一震！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将亿万星辰的毁灭意志压缩成一条白线的剑光，骤然爆发！光芒之盛，瞬间驱散了实验场深处的浓稠黑暗，将冰冷巨大的金属舱体、布满锈迹的禁锢神纹、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一切的一切，都映照得一片惨白！
这不是能量的宣泄，而是规则的宣告！是来自更高位面、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志！它无视了空间的阻隔，仿佛生来就在楚烬的眉心之前！目标精准而残酷——那枚新生的、镶嵌着幽蓝怨灵晶核碎片的血戮之眼！
纯粹的毁灭！比弑神桥上那必杀一击更加纯粹！更加冰冷！更加……无可阻挡！
楚烬全身的血液（意识能量）仿佛瞬间凝固！审判烙印的白金神焰被这同源却更高等的力量彻底点燃，在他灵魂深处轰然炸裂！灵魂撕裂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贯穿！他幽蓝的血戮之眼瞳孔骤缩，碎片深处沉浮的怨灵魂魄发出无声的、极致的恐惧尖啸！体内冲突的毁灭、污秽、冰寒、混沌能量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沸水，疯狂冲突、湮灭！体表的混沌沙粒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大片大片地崩解、湮灭！
躲不开！挡不住！甚至连动一根手指的念头都无法升起！那裁决剑光蕴含的意志，如同无形的亿万钧神山，将他死死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宣告死亡的白金剑光，如同跨越时空的审判，狠狠刺向自己的眉心！
就在剑光及体的万分之一刹那！
嗡——！！！
楚烬怀中，那枚沉寂的玉佩，如同被这毁灭剑光彻底激怒！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决绝的灼热光辉！一股源自生命本源最深处的、带着不屈守护意志的微弱神力，混合着玉佩本身的清冷月华，被这灭顶之灾强行逼到了极限！这光芒不再是柔和，而是刺目、狂暴，如同濒死恒星最后的怒放！
玉佩的灼热清辉瞬间暴涨，形成一个微弱的、却异常坚韧的月白光罩，堪堪挡在裁决剑光与楚烬眉心之间！
嗤——！！！
白金剑光狠狠刺在月白光罩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湮灭！
刺目的白金色光芒与月白色光华疯狂对撞、绞杀、湮灭！光芒接触之处，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无声无息地裂开无数漆黑的细纹！一股纯粹到极致的湮灭气息瞬间扩散开来！
玉佩的光罩剧烈震荡！如同狂风暴雨中的薄纸！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消融！构成光罩的月华神力被裁决剑光蕴含的至高审判规则，强行解析、瓦解、湮灭！玉佩本身在楚烬怀中疯狂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表面瞬间布满了细密的裂痕！
但！它终究……挡住了这万分之一刹！
就在光罩即将彻底破碎、剑光即将刺入楚烬眉心的瞬间！
楚烬胸口那个深邃复杂的扭曲漩涡印记，如同被这极致毁灭与守护碰撞的余波彻底激活！猛地……搏动了一下！
轰！
一股远比在血炼祭坛时更加强大、更加贪婪、更加混乱的吞噬之力，轰然爆发！这股力量不再仅仅针对神力或诅咒，而是……针对周围空间的一切！冰冷的金属锈蚀气息！实验场万年沉积的死寂能量！弥漫的尘埃粒子！甚至……那正在湮灭对撞的裁决剑光与玉佩光罩逸散出的、最精纯的毁灭碎片和守护余晖！
一切！都被这胸口的混沌漩涡疯狂撕扯、吞噬！
嗡！
裁决剑光那无坚不摧的毁灭轨迹，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而强大的吞噬力场……极其短暂地、极其微弱地……扭曲了一丝！
就是这一丝微不足道的扭曲！
噗嗤！
原本精准刺向幽蓝血戮之眼的白金剑光，猛地……偏移了！
它没有刺穿眉心，没有粉碎晶核碎片！
而是擦着楚烬的右额角……狠狠掠过！
嗤啦——！！！
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楚烬的半个头颅！
裁决剑光蕴含的至高审判规则与湮灭之力，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过他的额角！皮肤、肌肉、骨骼（意识体层面）……所有被剑光擦过的部位，瞬间被湮灭、气化！留下一个边缘光滑、焦黑、流淌着白金神焰残渣的恐怖豁口！
额角豁口深可见骨！焦黑的边缘，白金神焰如同跗骨之蛆，疯狂灼烧、侵蚀着周围的皮肉！剧痛超越了以往承受的所有痛苦总和！楚烬眼前瞬间被无边的血色和黑暗充斥，意识如同被重锤狠狠砸中，陷入一片混沌的嗡鸣！
他的身体被这股毁灭性的力量狠狠带飞，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朝着实验场后方那片更深邃的黑暗……狠狠抛飞出去！
砰！轰隆！哐当！
楚烬残破的身体如同失控的陨石，接连撞碎了数具锈迹斑斑的巨大金属舱体！坚固的暗金舱壁在撞击下如同纸片般扭曲、凹陷、破裂！断裂的金属管道、破碎的黑色晶体观察窗、浑浊的防腐液体混合着尘埃，如同爆炸般四散飞溅！
最终，他的身体重重砸在实验场最深处、一面冰冷巨大的金属墙壁之上！发出沉闷如擂鼓般的巨响！金属墙壁向内凹陷出一个巨大的人形深坑！楚烬嵌在坑中，浑身浴血（混合了神血、污秽、能量残渣），残破不堪，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额角那焦黑流焰的恐怖豁口，如同一个丑陋的烙印，狰狞地诉说着方才的灭顶之灾。幽蓝的血戮之眼依旧睁着，但瞳孔中幽蓝碎片的光芒黯淡了许多，深处沉浮的怨灵魂魄虚影也变得模糊不清。
实验场中央，凌霄神君那笼罩在朦胧神辉中的伟岸身影，依旧悬浮于虚空。
裁决神剑已经收回，剑身上的白金神焰微微流转，似乎在平息方才那必杀一击被意外干扰的余韵。神辉之下，那双如同蕴含星河生灭的眼眸，穿透弥漫的尘埃和破碎的金属残骸，落在嵌入墙壁的楚烬身上，冰冷的目光中，第一次似乎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波动？
不是愤怒，不是惋惜，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困惑？仿佛看到了一件无法理解的实验数据。
就在这时。
在楚烬撞碎的那几具巨大金属舱体的废墟中，一处扭曲的金属支架下方，一个被掩埋的暗金色金属舱体，其残破的黑晶观察窗内，那个浸泡在淡绿防腐液中、左肩烙印着狰狞饕餮符文的男性躯体，他那双紧闭的、如同石雕般麻木的眼睛……极其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同时，那烙印在他左肩皮肤上、由无数细密黑纹构成的饕餮头颅符文……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激活，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一丝微不可察的、带着贪婪吞噬气息的黑光，在符文深处……一闪而逝！
凌霄神君的目光，似乎极其隐晦地扫过那处废墟，笼罩在神辉中的面容无法看清表情。他并未再出手，只是悬浮在那里，如同冰冷的宇宙雕塑。死寂重新笼罩了这片废弃的坟墓。
“呃……”
墙壁深坑中，楚烬极其微弱地呻吟了一声，一丝暗金色的粘稠液体从他焦黑的额角豁口边缘渗出。他的意识在无边的剧痛和混沌中艰难挣扎，最后一丝残存的知觉，如同风中残烛，捕捉着外界的信息。
就在这时！
凌霄神君那宏大、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并非宣告，而是一句低沉的、仿佛穿透了万古时空的呢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期待？
“门……要开了……”
话音未落！
嗡——！！！
凌霄神君的身影，连同那柄裁决神剑，化作一道纯粹的白金光流，瞬间消失在这片死寂的废弃实验场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嵌入墙壁的楚烬，与这片冰冷的金属坟墓。
死寂，是唯一的旋律。
但在这死寂之下，楚烬那微弱到即将熄灭的意识深处，一个冰冷、嘶哑、仿佛从九幽深渊最底层传来的低语，如同毒蛇般悄然钻入：
“葬渊……你……终于……回来了……”
这低语，并非来自实验场本身。
而是……来自他身下，那片冰冷巨大的金属墙壁……更深处！那被层层禁锢神纹封锁的……未知黑暗深渊！
第二卷：天域弑神宴 第四章（续）
凌霄神君的身影连同裁决神剑化作的白金光流，如同被无形之手抹去，瞬间消失在这片冰冷的金属坟墓之中。死寂，如同冰冷的潮水，重新淹没了这片废弃的实验场。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蚀、尘埃、能量焦糊以及……楚烬额角豁口处白金神焰灼烧皮肉发出的、极其细微的滋滋声。
楚烬嵌在金属墙壁巨大的人形凹坑里。剧痛如同亿万只毒蚁，在他残破的躯壳里疯狂啃噬。额角那个焦黑流焰的豁口是毁灭的核心，白金神焰如同跗骨之蛆，顽固地灼烧着边缘翻卷的焦糊皮肉和蠕动的混沌沙粒，每一次灼烧都带来深入骨髓的撕裂感。这痛楚并非单一，它引爆了体内所有冲突的能量——毁灭气息的狂暴撕裂，冰寒诅咒的冻结麻痹，污秽混沌的侵蚀沉沦，以及审判烙印那永恒的焚魂酷刑！意识在无边的痛苦汪洋中沉浮，如同暴风雨中随时会倾覆的小舟，唯有一丝源自葬渊凶戾本能的凶性，如同礁石般顽强地对抗着湮灭。
他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幽蓝的血戮之眼瞳孔中，那枚嵌入的晶核碎片光芒黯淡，深处沉浮的怨灵魂魄虚影模糊不清，仿佛也被那裁决剑光波及，遭受了重创。浑浊的左眼艰难地转动，视野被剧痛和能量冲突扭曲，如同蒙上了一层粘稠的血雾。眼前是扭曲破碎的金属舱体废墟，断裂的管道如同巨兽断裂的肠子，垂挂着浑浊的防腐液滴。空气冰冷死寂。
就在他模糊的视线扫过下方那片废墟时，瞳孔猛地一缩！
废墟边缘，一块扭曲的巨大暗金色舱体残骸下方，压着一小片东西。
那是一条手臂！
一条从破碎的金属舱体内部伸出的、浸泡在淡绿色防腐液中的手臂！皮肤是诡异的灰白色，肌肉线条虬结有力。手腕处被断裂的金属支架死死压住，皮肤破损，露出下方同样灰白、毫无血色的肌肉组织。
真正让楚烬心神剧震的，是那条手臂的……左肩部位！
虽然大部分被扭曲的金属残骸遮挡，但露出的肩头皮肤上，一个由无数细密黑纹构成的、狰狞咆哮的饕餮头颅符文……清晰可见！与他之前透过黑晶窗看到的那个实验体一模一样！只是此刻，这符文仿佛失去了所有光泽，如同死物。
更诡异的是，在那条手臂的……小臂内侧，似乎用某种尖锐的金属工具，刻着几个歪歪扭扭、极其细小、几乎难以辨认的……符号！
楚烬的呼吸骤然屏住！血戮之眼所在的位置传来撕裂般的灼痛，但他强行凝聚起最后一丝心神，幽蓝的瞳孔死死锁定了那几个符号！
那不是天域通用的神纹！也不是矿奴使用的任何文字！那是一种极其原始、扭曲、带着强烈痛苦挣扎痕迹的……刻痕！如同濒死者用指甲在石壁上留下的绝望遗言！
符号的形状，扭曲地组合成一个类似“9”的环形，加上三条长短不一的竖划和一个尖锐的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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