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后,宇文赟便与尉迟氏夜夜寻欢,毫不避讳地封她为“长贵妃”。
没过多久,他竟动了立她为后的念头,于是召来小宗伯辛彦之商议。
“陛下,皇后乃天子正配,自古只有一位,从未听过后宫可设多位。”
辛彦之直言劝谏。
宇文赟一听,脸色骤然阴沉:“你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朕连立个皇后都不行?”
辛彦之仍坚持道:“礼法如此,臣不敢妄言。”
宇文赟气得拍案而起,转头又召来博士何妥。
何妥心思活络,一见皇帝不悦,立刻谄媚道:“陛下圣明!
古时帝喾有四妃,虞舜有二妃,立后之事,本就无定数,何必拘泥?”
这一番话正合宇文赟心意。
他眉开眼笑:“还是博士懂朕!”
当即免去辛彦之的官职,还别出心裁地增设“天中太皇后”之位,让天左太皇后陈氏顶上。
紧接着,他便册封尉迟氏为“天左太皇后”。
为了彰显五位皇后的尊贵,宇文赟命人打造五座玉帐,让她们各居一室。
出行时,又备五辆华美辇车,五后同乘,浩浩荡荡。
有时兴致来了,他干脆让五辇先行,自己则带着侍从步行跟随,引得路人侧目。
可这位荒唐天子仍不满足。
某日,他突发奇想,下令在京城招募俊美少年,命他们男扮女装,入宫献舞。
大殿之上,宇文赟与五后、嫔妃们一同观赏,笑声不断。
朝臣们私下议论纷纷。
有人摇头叹道:“陛下这般荒唐,难道不怕被人笑话戴绿头巾么?”
天元太皇后杨氏生得眉目如画,性情柔婉似水。
她从不与人争执,就连与四皇后同处时,也总是谦让有加。
后宫里的嫔妃们都说:“杨后性子太软,怕是要吃亏的。”
“姐姐何必总是让着她们?”
贴身宫女翠儿一边为杨后梳头,一边小声嘀咕,“您可是正宫皇后。”
杨后对着铜镜微微一笑:“都是姐妹,何分彼此?
陛下喜欢热闹,多几个人伺候着也好。”
她就是这样,永远替别人着想。
四位皇后与她平起平坐,她也从不计较位份高低。
每日清晨问安时,总是她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
“杨姐姐今日气色不错。”
朱皇后扶着侍女的手跨过门槛。
“妹妹这件石榴裙真衬肤色。”
杨后温和地回应,顺手扶了扶朱皇后发间的金钗。
后宫里风平浪静,全因有她这个和事佬。可好景不长,皇帝赟近来愈发荒唐。
那日午后,杨后正在佛堂诵经,突然听见宫门外一阵骚动。
“陛下又发怒了!”
小太监跌跌撞撞跑进来,“正在承乾宫责打李昭仪呢!”
杨后手中的佛珠“啪”地断了,珠子滚了一地。
她提起裙角就往外跑,连鞋都顾不得穿好。
承乾宫里,李昭仪衣衫不整地趴在地上,后背已经血肉模糊。
赟帝面色潮红,手里还握着沾血的藤杖。
“陛下!”
杨后扑过去护住李昭仪,“昭仪身子弱,受不得这般责罚啊!”
赟帝双眼布满血丝,呼出的气息带着浓重的酒味:“朕是天子!
想打谁就打谁!”
说着又要举杖。
杨后一把抱住他的腿:“陛下近来服食丹药太多,龙体要紧啊!”
这话像捅了马蜂窝。
赟帝一把揪住她的头发:“贱人!
你敢咒朕?”
他转头对侍卫吼道:“给朕打!
杖背一百二十!”
廷杖落在身上时,杨后咬破了嘴唇都没喊疼。
等到行刑完毕,她竟又挣扎着爬起来:“陛下...金石伤身...臣妾...”
“闭嘴!”
赟帝一脚踹翻香炉,“你以为你是谁?
朕能立你,就能废你!”
他癫狂地大笑,“不如你先去死,朕再灭你全家!”
太监们拖着杨后往冷宫走。
她的裙摆扫过台阶,沾满了灰尘。
“娘娘,别怪咱们。”
领头的太监低声说,“皇上的旨意,咱们也没法子。”
杨后没吭声,只是攥紧了衣袖。
她的指甲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这时候,独孤夫人跌跌撞撞冲进了宫门。
她头发散乱,膝盖重重砸在青石板上。
“皇上开恩啊!”
她哭喊着,额头磕得鲜血直流,“老妇愿代女儿去死!”
宇文赟皱皱眉。
他其实不在乎杀不杀杨后——一个妇人罢了。
但独孤家这般作态,倒叫他没了兴致。
“罢了,”他摆摆手,“带她回去吧。”
杨后被搀回寝宫时,连眼泪都流干了。
她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忽然觉得陌生。
没过几天,宇文赟又惦记起杨坚。
他眯着眼对侍卫们说:“待会儿杨坚要是脸色不对,你们就直接动手。”
侍卫们握紧了刀柄。
可杨坚走进来时,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他行礼的姿势稳得像块石头,说话的声音平静得像井水。
宇文赟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爱卿近来可好?”
“托陛下的福。”杨坚垂着眼睛回答。
走出宫门时,杨坚的里衣全湿透了。
但他知道,最险的关口总算熬过去了。
杨坚年少时与郑译同窗读书。
那郑译是个识相的人,一见杨坚便暗自吃惊。
“杨兄这面相了不得啊!”
郑译拉着杨坚的手细看,“额上五柱入顶,掌中王字纹路,这是真龙天子的气象。”
杨坚闻言只是笑笑。
他心里明白,在这吃人的朝廷里,越是与众不同越容易招祸。
这日二人饮酒,杨坚终于吐露心事。
“郑兄,我早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到封地去图个清静。”
杨坚压低声音,“你是明白人,可有什么门路?”
郑译给他斟满酒,笑道:“以杨兄的名望才干,天下人都仰慕得很。
这事包在我身上,定要让您得偿所愿。”
没过几日,郑译果然被召入宫商议南征之事。
皇帝问他:“爱卿觉得谁可当此大任?”
郑译早有准备,立即答道:“扬州总管一职,非杨坚莫属。”
就这样,杨坚被任命为扬州总管,与郑译一同领兵伐陈。
说来也巧,偏在这节骨眼上,杨坚的脚疾犯了,行军之事只得暂时搁置。
那时候正是盛夏,天气特别闷热。
火辣辣的太阳晒得地面滚烫,连知了的叫声都蔫蔫的,没精打采的。
宇文赟摆开仪仗去天兴宫避暑。
谁曾想,当天晚上就病倒了。第二天喉咙肿得说不出话,只得匆匆回宫。
“快...快宣刘璆、颜之仪...”
他挣扎着对太监说,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两人赶到寝宫时,只见皇帝脸色青白,满头冷汗。
他张着嘴,却只能发出“啊啊”的气声。
“陛下保重龙体,定能痊愈。”
刘璆躬身劝道。颜之仪也跟着说了几句宽慰话,两人便退了出来。
走到廊下,颜之仪摇头叹气:“看这情形...唉,我先回去了。”
刘璆却一把拉住他:“且慢!
国不可一日无君,咱们得早作打算。”
当夜,刘璆秘密召来郑译等心腹。
烛光摇曳中,几人面面相觑。
“不如请杨坚大人辅政?”
郑译提议道。
“不可!”
柳裘拍案而起,“外戚干政,成何体统!”
皇甫绩冷笑:“那你倒是说个更好的法子?”
众人争论到半夜,最后一起去找杨坚。
这位国丈爷正在书房看书,见他们深夜造访,心里已明白七八分。
“诸位厚爱,坚实在不敢当。”
杨坚连连摆手。
刘璆突然变了脸色,一把按住佩剑:“杨公若再推辞,就别怪刘某不客气了!”
杨坚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缓缓点头:“既如此...老夫勉为其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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