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臣子阻止君父违制,是为了让君父免于落下‘不孝于祖宗’之口实,免受后世史笔苛责!这岂是指摘君父?
这分明是为君父分谤,为君父尽忠尽孝啊!”
韩琦这番反驳,堪称老辣至极!
这番话掷地有声,逻辑严密,将“祖宗家法”抬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几乎堵死了“君父”在此事上乾坤独断的空间。
殿内许多大臣,尤其是旧党,纷纷暗自点头,深以为然。
连一些中立官员也觉得韩琦此言占理。
富弼立刻出声支持:“韩相所言,字字珠玑,老臣附议!维护祖宗法度,乃臣子本分,亦是维护陛下千秋圣名!”
吕公着、吴充等人也纷纷附和:“臣等附议!祖宗之法不可轻废!”
王安石依旧沉默,但眉头锁得更紧,显然韩琦这套“祖宗至上”的理论,
虽然此刻用来反对封王很有效,但也正是他变法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他心中滋味复杂。
赵顼坐在御座上,脸色阴沉得可怕。
韩琦这番话,听起来句句为他这个皇帝着想,实则是在用“祖宗法度”这个紧箍咒死死地套在他头上!
他感觉自己的皇权被这顶“孝于祖宗”的大帽子压得喘不过气。
群臣屏息,目光在皇帝铁青的面容和韩琦等重臣肃穆的表情间逡巡。
新旧两党罕见的联合,在这“祖宗法度”的大旗下显得牢不可破。
连王安石都沉默着低下了头,殿内只剩下一种令人绝望的、僵持的死寂。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静默几乎要将所有人吞噬时,一个清朗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打破了这凝固的冰层:
“呵呵……”
众人惊愕望去,只见站在风暴中心的黄忠嗣,竟突然轻笑出声。
他甚至还抬手挠了挠鬓角,仿佛刚才那场关乎国本、剑拔弩张的争论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韩公,富公,王公,诸位同僚,”
黄忠嗣脸上挂着那恰到好处的“恍然大悟”般的笑容,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韩琦身上,“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诸位拳拳之心,忠嗣……受教了!”
他微微拱手,态度看起来竟有几分诚恳。
但紧接着,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将巨石投入深潭的平淡:
“我适才细想诸公所言,字字珠玑,真乃金玉良言,发人深省啊!”
他特意顿了顿,仿佛在回味这句“金玉良言”,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探询,看向韩琦等人:
“所以,诸公方才那般极力劝阻陛下封赏之恩,反复强调祖宗法度不可逾越,其深意……
莫非主要就是担心我黄忠嗣将来的子嗣不成器,担不起王爵之重,反而惹祸上身,甚至辱没门楣,连累我黄家一门忠烈之名?”
台阶!
一个绝妙的、让人无法拒绝的台阶!黄忠嗣主动将韩琦等人那冠冕堂皇的“祖宗法度”、“为君父分谤”的高论,精准地解读并“降格”成了对他黄氏家族“子孙教育”问题的深切关怀。
台阶是递过去了,可这台阶的材质却滑溜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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