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鸡还没叫,晴子就睁开了眼睛。
枕边传来张诚均匀的鼾声,带着一股隔夜的酒气。
晴子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生怕惊醒了丈夫。
月光从窗缝漏进来,在地上画出一道银线。
她踮着脚尖走到木箱前,从最底层摸出一个小包袱。
包袱里是那支银簪和半瓶香水。
晴子把簪子插在发髻上,又往耳后抹了一滴香水。
甜腻的花香立刻在狭小的屋子里弥漫开来,盖过了稻草和汗水的味道。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这样就能把整个春天吸进肺里。
“这么早”张诚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吓得晴子差点打翻香水瓶。
她猛地转身,看见丈夫正支着身子坐在床上,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狐疑的光。
“我…我想早点去集市…”晴子的声音细如蚊呐。
张诚的鼻子抽动了两下。“什么味道”
晴子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可…可能是窗外的花香…”
张诚没再追问,只是重重地躺了回去。
“记得买锄头回来,旧的断了。”
晴子如蒙大赦,赶紧收拾好包袱出了门。
晨露打湿了她的布鞋,凉意从脚底一直窜到头顶。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她摸了摸发髻上的银簪,心跳渐渐平稳下来。
集市今天格外热闹,说是从城里来了个戏班子。
晴子找了个靠戏台的位置摆好布匹,眼睛却不停地扫视着人群。
她不知道刘陌会不会来,但心里有个声音固执地说:他一定会来。
日头渐高,戏台前围满了人。
晴子卖了两匹布,心思却全不在生意上。
每当有穿黑衣的男子经过,她的心就会猛地一跳,然后又失望地落回原处。
“姑娘,这布怎么卖”
晴子抬头,看见一个穿着绸缎衣裳的妇人站在摊前,身后跟着个丫鬟。
妇人约莫三十出头,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手腕上的金镯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二十文一匹。”晴子赶紧站起来。
妇人挑剔地摸了摸布料。“太粗糙了。”她撇撇嘴,“乡下货就是乡下货。”
晴子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妇人转身要走,却又突然回头,目光落在晴子发间的银簪上。
“这簪子…”她眯起眼睛,“倒是不错。”
晴子下意识地摸了摸簪子。“是…是别人送的…”
妇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男人送的”不等晴子回答,她就摇着团扇走了,留下一串刺耳的笑声。
晴子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妇人的眼神和笑声像刀子一样剐着她的心,既让她羞愧难当,又激起一股莫名的愤怒。
为什么她就该穿粗布衣裳
为什么她就不能有漂亮的簪子
“生气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晴子猛地转身,差点撞进刘陌怀里。
他今天换了一身深蓝色的衣服,但腰间依然挂着那把无鞘的剑。
阳光下,他的轮廓比往常更加分明,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晴子的声音有些发抖。
“刚刚。”刘陌的目光落在她发间的银簪上,“很适合你。”
晴子突然想起妇人的话,慌忙把簪子取了下来。
“太招摇了…”她小声说。
刘陌皱眉,伸手拿过簪子,重新插回她发间。
“戴着。”他的语气不容反驳,“你戴着很好看。”
晴子低下头,心跳如擂鼓。
刘陌身上有淡淡的酒香和烟草味,混合着一丝危险的气息,让她既想靠近又想逃离。
“看戏吗”刘陌指了指戏台,“听说今天演《牡丹亭》。”
晴子听说过这出戏,讲的是富家小姐杜丽娘为情而死又为情复生的故事。
村里的姑娘们提起这出戏都会脸红心跳,因为里面有太多大胆的词句。
“我还要看摊子…”晴子犹豫道。
刘陌已经拉起她的手。“我帮你看着。”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虎口处的茧子摩擦着晴子细嫩的皮肤,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
晴子想抽回手,身体却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动弹不得。
戏台前挤满了人。
刘陌带着晴子挤到前排,他的手臂自然地环住她的肩膀,像是怕她被人群冲散。
晴子浑身僵硬,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男人胸膛的温度和心跳。
这种亲密的距离让她既羞耻又兴奋。
戏开始了。
扮演杜丽娘的花旦一开口,晴子就被吸引住了。
那婉转的唱腔,那华丽的戏服,那缠绵悱恻的唱词,都让她如痴如醉。
当杜丽娘唱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时,晴子的眼眶不知不觉湿润了。
她偷偷抬眼看向刘陌,发现他正注视着自己,而不是戏台。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有一种她读不懂的情绪,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喜欢吗”刘陌凑在她耳边问,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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