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莽突然笑了,带着血腥味的笑声在死寂的铸造坊回荡。他缓缓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用烙铁烫出的\"忠\"字疤痕,那是父亲在他成年那日亲手所烙:\"想要秘卷,先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话音未落,铸铁锤已带着千钧之力挥出。在金属碰撞的轰鸣声中,赵莽仿佛看见父亲和徐承业站在火光里,手中的火铳喷出青白色的焰,照亮了大明的万里海疆。而他,必将成为薪火的传递者,让这团燃烧在心底的怒火,烧尽所有黑暗。
构陷之渊
铸造坊内残烟未散,破碎的陶模与扭曲的铁条在血泊中泛着暗红。赵莽单膝跪地,粗布短打浸透汗水与鲜血,手中的铸铁锤还残留着爆炸时的余温。当百户带着士兵踹开坊门的瞬间,他下意识将徐承业护在身后,老人白发间的铁渣随着剧烈咳嗽簌簌掉落,染血的《火铳谱》残卷在他怀中微微颤动。
\"大人,我们是在为大明改良火器,增强军备,绝无谋反之意!\"赵莽声音嘶哑却字字铿锵,脸颊伤口渗出的血珠滴落在胸前,晕开一朵朵不祥的花。他望着百户腰间晃动的狼头玉佩——与裴云琅管家陆锋的饰物如出一辙,心中警铃大作,\"此次爆炸是因为有人暗中使坏,用了掺硫的铁料!\"
百户闻言仰天大笑,脸上横肉随着笑声抖动,盔甲上的铜钉在火光中泛着冷芒:\"好个巧舌如簧!私改火器本就违律,如今坊毁人伤,不是谋反是什么?\"他突然逼近,刀鞘狠狠撞在赵莽肩头,\"再说了,这掺硫铁料的证据何在?\"
赵莽咬牙望向满地狼藉,目光锁定角落半块刻着樱花纹的铁锭——那是倭人私铸的标记。可还未等他开口,百户已一把抓起铁锭,狞笑着抛向空中:\"倒是提醒本官了,这带异国纹样的铁料,岂不正好做实你们通倭的罪证?\"
\"你!\"赵莽怒目圆睁,握紧的铸铁锤几乎要冲破掌心。他想起父亲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火器关乎将士性命\"时的郑重;想起徐承业颤抖着翻开《火铳谱》,说\"此乃徐达公北伐秘传\"时的虔诚。如今这些心血,竟成了构陷他们的利刃。
\"带走!\"百户不耐烦地挥手,士兵们如狼似虎扑来。赵莽本能地挥舞铁锤,火星四溅中,他瞥见百户袖中滑落的半截信笺——泛黄的宣纸上,隐约可见\"晋泰商行\"的落款。那正是裴云琅的商号,与三年前父亲离奇死亡时,出现在铸造坊的劣质铁料来源如出一辙。
徐承业突然剧烈咳嗽,挣扎着从怀中掏出半块虎符:\"我徐氏先祖随徐达公...\"话音未落,一名士兵的枪托已重重砸在老人头上。虎符坠地的脆响中,赵莽感觉胸腔内有什么轰然炸裂。他红着眼挥出铁锤,却被三支长枪抵住咽喉。
\"赵莽啊赵莽,\"百户慢条斯理擦拭佩刀,刀尖挑起赵莽的下巴,\"知道为何选今日动手吗?三日前你派人去京城送改良火器的密函,可曾想过,那信使根本没走出宣府城门?\"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赵莽猛地挣扎,却被铁链勒得手腕渗血。他想起小六出发前兴奋的模样,想起那封藏着徐承业毕生心血的密函,此刻想来,竟是将他们推向深渊的催命符。
\"把《火铳谱》给我搜出来!\"百户的吼声在坊内回荡。士兵们粗暴扯开徐承业的衣襟,抢走那本残破的秘卷。老人发出虚弱的呜咽,枯瘦的手指徒劳地抓向虚空。赵莽看着羊皮封面被铁靴碾碎,先祖的铸炮秘术在尘土中支离破碎,突然笑了起来。
那笑声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惊得众人一愣。百户踹了他一脚:\"笑什么?\"
\"我笑你们这些狗贼,\"赵莽吐出带血的唾沫,\"以为毁了铸造坊,夺了秘卷,就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我父亲、徐老,还有无数因劣质火器丧命的将士,他们的冤魂不会放过你们!\"
\"押下去!\"百户恼羞成怒,\"先关入诏狱,待本官禀明朝廷,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铁链拖拽声中,赵莽最后望了眼逐渐熄灭的熔炉。那里曾倾注着两代人的热血,此刻却只剩焦黑的残垣与凝固的血迹。他在心中默默发誓:裴云琅,还有你们这些幕后黑手,就算坠入十八层地狱,我赵莽也要将你们的阴谋公之于世。而这把父亲遗留的铸铁锤,终有一日会敲碎你们的狗头。
枷锁与誓约
赵莽的铸铁锤划破弥漫着硫磺味的空气,带起一串火星。锤柄上经年累月的汗渍与血痕在火光中若隐若现,那是父亲留下的印记,也是他守护铸造坊的信念。\"我看谁敢!\"他的怒吼震得铸造坊内的残垣断壁簌簌作响,飞溅的碎石混着铁屑,在地上划出凌乱的痕迹。
为首的百户冷笑一声,挥手示意。更多士兵举着长枪从坊外涌入,将赵莽和徐承业团团围住。老人靠在倾倒的铁砧旁,白发间还沾着爆炸时的灰烬,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愤怒与不甘。赵莽挥舞铁锤,每一次挥动都带起凌厉的风声,逼得靠近的士兵连连后退。可对方人多势众,长枪如林,渐渐将他的活动范围压缩到墙角。
\"小赵,别管我......\"徐承业虚弱地咳嗽着,伸手想要拉住赵莽,却被一名士兵粗暴地推开。赵莽见状红了眼,铁锤舞得更急,却在转身时被人从背后偷袭,一棍重重打在肩上。剧痛让他踉跄了一下,手中的铸铁锤险些脱手。
混乱中,不知是谁的长枪刺中了他的大腿。赵莽闷哼一声单膝跪地,温热的鲜血瞬间浸透裤腿。更多士兵一拥而上,冰冷的锁链缠住他的手腕和脚踝。他奋力挣扎,铁索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却敌不过众人的合力压制。徐承业想要冲过来帮忙,却被两名士兵死死按住,老人的怒吼与咳嗽声混在一起,听着让人心碎。
\"带走!\"百户不耐烦地一挥手。赵莽被士兵们强行架起,沉重的枷锁套在脖颈上,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铁链拖在地上,每走一步都在青砖上擦出长长的痕迹。被押解着走出铸造坊时,他艰难地回过头,望向这片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地方。
熔炉中尚未熄灭的火焰依旧在燃烧,赤红的火苗在废墟中跳动,仿佛是不屈的灵魂在呐喊。那些破碎的陶模、扭曲的铁条,还有散落一地的工具,都在无声诉说着这里曾经的忙碌与辉煌。赵莽的视线扫过墙角那半截刻着樱花纹的铁锭——那是倭人掺硫铁料的罪证,此刻却被百户踩在脚下,碾进泥土。
寒风卷起地上的烟尘,迷了他的眼。赵莽眨去眼角的血水,心中涌起滔天恨意。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叮嘱,想起徐承业手把手教他铸炮的场景,想起那些因劣质火器而白白牺牲的大明将士。枷锁的重量压在身上,却压不住他心中燃烧的怒火。
\"徐老,您放心。\"赵莽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要查出真相,还我们一个清白。\"徐承业被押在他身后,闻言艰难地点了点头,苍老的脸上满是信任与期许。
队伍缓缓走出铸造坊,沉重的木门在身后\"吱呀\"关闭。赵莽最后看了一眼那跳动的火苗,仿佛看到了希望的火种。他暗暗发誓,无论前方是诏狱的酷刑,还是权贵的阻挠,他都不会屈服。那些害死父亲、陷害他们的幕后黑手,那些与倭人勾结、妄图破坏大明军备的奸贼,都将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夜色渐深,宣府的街道上一片寂静。赵莽拖着沉重的锁链,一步步走向未知的命运。枷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却无法禁锢他的意志。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哪怕前方荆棘丛生,哪怕要面对九死一生的险境,也要将真相大白于天下,让正义得以伸张。
幕后黑手的狞笑
宣府城西北隅,一座看似普通的宅邸中却暗藏玄机。朱漆大门紧闭,门前没有任何标识,唯有门楣上雕刻的云纹带着几分隐约的贵气。高墙之内,一座三进院落灯火通明,青砖铺就的小径蜿蜒曲折,直通主厅。
裴云琅身着一袭月白长衫,慵懒地斜倚在雕花太师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翡翠扳指。烛光映照下,扳指泛着幽幽的绿光,与他眼底的阴鸷相得益彰。他慢条斯理地转动着扳指,听着窗外寒风呼啸,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大人,事情办妥了。”陆锋疾步而入,黑色劲装沾满尘土,却难掩脸上谄媚的笑容。他单膝跪地,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赵莽和徐承业已经被我们设计拿下,铸造坊也毁于一旦。”
裴云琅微微挑眉,动作顿了顿:“哦?说说看,过程可还顺利?”他端起桌上的青瓷茶盏,轻啜一口,目光却始终落在陆锋身上,仿佛要看穿对方的每一个表情。
陆锋连忙起身,恭敬地向前半步:“一切都如大人所料。我们提前在铁料中掺了硫磺,就等着他们上钩。今日他们往熔炉中加入碎银,引发剧烈爆炸。那赵莽倒是有些本事,受了伤还拼死反抗,不过终究寡不敌众。”他说着,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至于徐承业那老东西,已经奄奄一息。”
“做得不错。”裴云琅满意地点点头,将茶盏轻轻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那《火铳谱》残卷呢?可到手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这卷残卷,才是他谋划许久的关键。
陆锋脸上的笑意更浓,从怀中掏出那卷残破的古籍,双手小心翼翼地呈了上去:“大人请看!混乱之中,卑职亲自抢到了这《火铳谱》。有了它,倭人改良火器的计划就能更顺利地推进了!”
裴云琅伸手接过残卷,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他缓缓展开泛黄的书页,看着上面记载的铸造秘法,手指微微颤抖。“好,好啊!”他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得意与张狂,“徐达公的铸炮秘术,终于落入我手!有了这个,大明的火器命脉,就掌握在我们手中了!”
陆锋看着主子欣喜若狂的模样,也跟着笑了起来:“大人英明!赵莽和徐承业还想改良火器,简直是螳臂当车。等倭人的新式火器造出来,大明的边防就如同虚设,到时候......”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中满是阴毒。
裴云琅收起笑容,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不过,赵莽那小子不能留。他太固执,又有几分本事,若是让他逃出诏狱,必成大患。”他把玩着翡翠扳指,思索片刻,“还有徐承业,找个机会......处理干净。”
“卑职明白!”陆锋连忙应道,“卑职这就去安排。那赵莽进了诏狱,有的是办法让他闭嘴。至于徐承业,今夜就送他上路!”
裴云琅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再次落在《火铳谱》残卷上。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显得格外狰狞。“告诉倭人,加快进度。等新式火器造出来,再配合我们在朝堂的布局......”他嘴角勾起一抹阴笑,“这天下,迟早是我们的。”
陆锋躬身行礼:“卑职遵命!大人神机妙算,大业指日可待!”他后退几步,转身离去,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裴云琅独自一人坐在厅中,望着手中的《火铳谱》残卷,陷入沉思。窗外的寒风依旧呼啸,吹得窗棂作响,却吹不散他心中的野心。在他看来,赵莽、徐承业不过是棋盘上的小卒,而他,才是掌控全局的人。只要拿到倭人的新式火器,再利用朝中势力打压异己,这大明江山,迟早会落入他的手中。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显得格外阴森......
暗流汹涌
裴云琅接过《火铳谱》,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过残破的羊皮封面,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烛火在他眼底跳动,将那抹欲望映得愈发炽烈。\"好,做得不错。\"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翡翠扳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有了这个,倭人的火器改良计划就能顺利进行了。赵莽,徐承业,不过是我们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不足为惧。\"
陆锋望着主子志得意满的模样,却忍不住皱起眉头。作为跟随裴云琅多年的心腹,他太清楚赵莽的难缠。那个铸炮匠人的眼神中,总有一种让人不安的执拗。\"可是大人,\"他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赵莽那小子十分倔强,恐怕不会轻易认罪。而且徐承业毕竟是徐达后人,朝中说不定会有人为他们说话。\"
裴云琅把玩《火铳谱》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陆锋,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你何时变得如此胆小了?\"他慢条斯理地展开残卷,泛黄的纸页发出细微的脆响,\"诏狱里有的是让人开口的手段。至于徐达后人......\"他冷笑一声,\"徐达当年何等威风,如今徐家还不是任人拿捏?\"
陆锋心中一凛,连忙低头:\"是,是小人多虑了。只是那赵莽在宣府经营多年,手下也有些信得过的匠人。卑职担心他们会......\"
\"担心?\"裴云琅突然将《火铳谱》重重拍在桌上,震得茶盏中的茶水溅出,\"我看你是被那小子吓破了胆!那些匠人,该杀的杀,该收买的收买。记住,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任何反抗都是徒劳。\"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明天,你亲自去趟诏狱,给赵莽一个'开口'的机会。\"
陆锋额头沁出冷汗,连忙应道:\"卑职遵命!一定让那小子知道,与大人作对是什么下场。\"
裴云琅背对着他,摆了摆手:\"去吧。告诉倭人,让他们加快硫磺火器的研制。等新式火器造出来,就算有人想为赵莽他们说话,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
离开宅邸后,陆锋骑着马在宣府的街道上疾驰。寒风刮过脸颊,却不及他心中的寒意。他太了解裴云琅,表面风雅的晋商少主,实则手段狠辣。可赵莽的顽强,也让他隐隐不安。那个铸炮匠人看他时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阴谋。
第二日清晨,陆锋带着几个锦衣卫来到诏狱。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他走到赵莽所在的牢房前,看着蜷缩在墙角的人。赵莽的衣衫破烂,脸上满是伤痕,可那双眼睛依旧明亮而愤怒。
\"赵百户,别来无恙啊。\"陆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只要你乖乖认罪,说出同党,大人说不定能网开一面。\"
赵莽缓缓抬起头,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陆锋,你们这些走狗就等着吧。真相迟早会大白于天下!\"
陆锋脸色一沉:\"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给我好好'招待'赵百户!\"他转身离开牢房,身后传来刑具碰撞的声响和赵莽的闷哼声。可不知为何,那倔强的眼神始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与此同时,在京城的一处府邸中,一位身着官服的老者正在灯下翻阅信件。当看到宣府传来的消息时,他的手微微颤抖。\"徐老哥,我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他喃喃自语,眼中满是痛心与愤怒,\"不过你放心,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夜色渐深,宣府城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裴云琅在宅邸中继续谋划着他的野心,陆锋在诏狱中施展着酷刑,而那位神秘的老者,也开始暗中行动。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黑暗中酝酿,而赵莽,将成为这场风暴的关键......
暗狱明志
裴云琅把玩着翡翠扳指,冷硬的翠色在烛火下泛着幽光,宛如毒蛇的瞳孔。陆锋垂首站在厅中,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蜿蜒而下,将玄色劲装洇出深色痕迹。方才提到赵莽可能翻供的担忧,像块烧红的烙铁,悬在两人之间。
\"怕什么?在这宣府,还没有人能与我作对。\"裴云琅突然将扳指重重拍在檀木桌案上,翡翠与木料相撞发出清越脆响,震得茶盏里的茶汤泛起涟漪,\"至于朝中,我自有办法打点。\"他缓缓起身,月白长衫扫过满地碎冰纹地砖,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晃,樱花暗纹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陆锋偷瞄主子阴沉的脸色,喉结滚动着咽下不安:\"那徐承业毕竟是徐达后人......\"
\"徐达?\"裴云琅突然笑出声,笑声像淬了毒的银针,\"三百年前的虎狼,如今也不过是具枯骨。\"他猛地攥住陆锋的衣领,金丝绣线在指尖崩裂,\"传我的令,诏狱里的'蝎子烙'该派上用场了——赵莽不是想当英雄?就让他尝尝,皮肉与铁火相融的滋味!\"
陆锋望着裴云琅眼中翻涌的杀意,恍惚想起三年前沙门岛那场大火。那时裴云琅也是这般模样,亲手将阿鹤推进燃烧的货船,袖中飘落的樱花纹信笺上,还沾着未干的朱砂印。此刻厅外狂风骤起,窗棂被吹得哐当作响,烛火明灭间,裴云琅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巨兽形状。
与此同时,宣府诏狱深处。赵莽蜷缩在霉斑遍布的墙角,粗粝的石砖硌得脊背生疼。脸颊的伤口还在渗血,铁锈味混着地牢特有的腐臭,令人作呕。他下意识摸向胸口,那里藏着徐承业临终前塞来的《火铳谱》残页,即便已被鲜血浸透,字迹依然清晰如刻。
\"赵兄弟,还撑得住吗?\"隔壁传来徐承业虚弱的咳嗽声。老人自入狱后便高烧不退,锁链晃动的声音里夹杂着沉重喘息。
赵莽强撑着起身,铁链哗啦作响:\"徐老放心,他们打不垮我。\"他想起父亲被诬陷通倭时,也是在这样的地牢里,用指甲在墙上刻下\"清白\"二字。此刻借着墙缝透入的微光,他看见自己映在石壁上的影子,虽狼狈却笔直如松。
远处突然传来皮靴踏过积水的声响。赵莽警觉地屏息,听见陆锋熟悉的阴笑在甬道回荡:\"赵百户,裴大人怕你寂寞,特来送些'礼物'。\"牢门被粗暴推开,火把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赵莽下意识用手臂遮挡,却瞥见刑卒手中烧得通红的烙铁,蝎尾形状的纹路正吞吐着妖异蓝焰。
\"听说你骨头硬?\"陆锋用匕首挑起赵莽的下巴,刀刃压进伤口,\"试试这'蝎子烙',当年倭人审讯叛徒的法子,专治嘴硬的。\"
赵莽突然笑了,血水顺着嘴角滴落:\"陆锋,你以为烙铁能烫平真相?\"他想起千羽临终前用血画出的樱花,想起阿鹤在火海中抛出的密函,胸中腾起一股滚烫的力量,\"告诉裴云琅,就算把我烧成灰,这铁火里的冤屈,迟早会照亮整个大明!\"
话音未落,烙铁已重重按在肩头。皮肉烧焦的气味混着惨叫在牢房炸开,徐承业隔着墙壁撕心裂肺地呼喊,却被守卫的棍棒声压制。赵莽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恍惚间看见父亲、徐承业、阿鹤的面容在火光中重叠,他们都在用眼神说同一句话:莫忘初心。
当烙铁第三次落下时,赵莽终于昏死过去。陆锋甩了甩溅上血污的手,望着墙角蜷缩的身影嗤笑:\"不过如此。\"他转身离开时,靴底碾过赵莽掉落的半截银簪——那是阿鹤遗物,簪头残缺的樱花,在血泊中泛着冷光。
地牢之外,宣府的天空阴云密布。闷雷在云层中翻滚,远处传来海浪拍岸的轰鸣,仿佛天地都在为这场冤屈鸣不平。而在诏狱最深的角落,赵莽睫毛颤动着苏醒,他握紧掌心被血染红的《火铳谱》残页,指甲深深掐进肉里。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这场铁与火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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