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上长满了带刺的藤蔓,刮得他胳膊生疼。他想起阿清最怕疼,每次采药被扎到,都会瘪着嘴要他吹吹。那时候他总笑她娇气,现在却恨不得替她把所有的疼都受了。
转过一道山梁,他看见前面的草地上蹲着个青裙身影。她正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把草药放进竹篮,发间别着朵小黄花,是阿清以前最喜欢的那种。
\"阿清。\"肖飞的声音在发抖。
女子猛地回头,手里的草药掉了一地。她的眼睛很亮,带着惊恐和茫然,像受惊的小鹿:\"你认识我?\"
肖飞一步步走近,看见她手腕上有道浅浅的疤痕,是那年替他采药时被蛇咬伤留下的。他忽然想起王师傅的话,想起那柄不肯熔化的断剑,想起她说要等一个连名字都记不清的心上人。
\"我认识这把剑。\"肖飞从怀里掏出那半块烧焦的剑鞘,断口处还留着火烧的痕迹,\"它叫守心剑,是墨尘谷的信物。\"
女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像水里投进了石子。她伸手抚摸着那半块剑鞘,指尖微微颤抖:\"墨尘谷......好熟悉的名字......\"
\"你等的人,是我。\"肖飞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那年桃花树下,你说等我回来,要用这剑作聘礼。\"
女子愣住了,眼泪忽然掉下来,砸在剑鞘的焦痕上。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起,只是一个劲地哭,嘴里反复念叨着:\"剑......我的剑......\"
\"剑在王师傅那里,能修好。\"肖飞把她揽进怀里,她的身子很烫,像揣着团火,\"我们一起去等它重铸,好不好?\"
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回到铁匠铺时,天已经擦黑。王师傅正在炉膛里添炭,火光把断剑映得愈发红亮。看见他们进来,老人笑了:\"我就说邪门,剑刚烧红,就听见山那边有杜鹃叫,这可是好兆头。\"
肖飞把阿清扶到凳上,自己拿起了铁锤。断剑还在铁砧上,红得像团跳动的心。他想起师父说过,守心剑之所以难熔,是因为铸剑人把真心灌进了铁水里,心不碎,剑就不化。
\"我来吧。\"肖飞的手心全是汗,却握得很稳。
他抡起锤,一下下砸在断剑上。这一次,剑没有反抗,反而发出了柔和的嗡鸣,像在回应。火星溅在阿清的裙角,她却笑了,眼睛亮得像墨玉:\"师兄,你看,它认你呢。\"
肖飞的动作顿了顿。她终于叫出了\"师兄\"。
\"当、当、当\",锤声在暮色里回荡,像在敲开一扇尘封的门。断口处的铁渐渐融合,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却不再是妖异的红,而是温暖的,带着股重生的劲儿。
王师傅在一旁添炭,嘴里哼着老调子:\"三百年的剑,三百年的等,淬火成钢,方见真心......\"
月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重铸的剑身上。墨玉早已不知所踪,但剑身上的花纹在月光下流转,竟映出两个人影,紧紧依偎着,像当年桃花树下的模样。
阿清靠在肖飞肩上,看着渐渐冷却的剑,轻声说:\"我好像想起来了,那年你走的时候,我把墨玉摘下来,塞进你贴身处......\"
肖飞摸了摸胸口,那里确实有块硬物。他掏出来一看,是半块墨玉,边角被体温焐得温润,正是守心剑上的那块。原来它一直陪着他,在火里,在血里,在每一个想她的夜里。
\"等剑磨好了,\"肖飞把墨玉重新镶回剑鞘,\"我就用它作聘礼,八抬大轿娶你。\"
阿清笑出了眼泪,点头:\"好。\"
铁匠铺的灯亮到很晚,叮当声歇了,只剩下炉膛里的炭火偶尔\"噼啪\"一声,像在说什么悄悄话。月光把窗棂的影子投在地上,两个依偎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像一段终于续上的时光。
第二天清晨,有人看见村东头的铁匠铺前,立着一对年轻人。男子背着柄新铸的剑,剑鞘上的墨玉在朝阳下泛着光;女子挎着竹篮,里面装着刚采的忘忧草。他们往渡口走去,风里飘着句没说完的话:
\"听说了吗?王记锻打的那柄剑,终于肯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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