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如同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混沌的意识。
赵轩猛地睁开眼,看到的却不是熟悉的床榻,而是一方沾满墨痕的陈旧书案。
他正伏在案上,右手还虚握着一支狼毫笔,笔尖的墨汁早已干涸。
一股来自骨髓深处的疲惫感席卷而来,仿佛他不是睡了一觉,而是跋涉了千年。
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宣纸上,瞳孔骤然收缩。
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字迹瘦硬,带着一种挣扎欲出的锋利,那是他自己的笔迹。
然而,纸上写的却不是他的名字,也不是他熟悉的任何诗词文章。
“林九玄”、“沈无寄”、“白夜行”、“秦断空”……
一个个全然陌生的名字,工整地排列着,总共八十七个。
每一个名字的下方,都用更小的字标注着同一行触目惊心的批语——“第九代·注销未遂”。
第九代?什么第九代?注销……未遂?
赵轩的心脏狂跳起来,这些名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只是看着,就让他感到一阵阵眩晕,无数破碎的画面、纷乱的嘶吼声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想不起自己何时写下这些东西,就好像有另一只手,借用他的身体,记录下了这一份横跨了漫长岁月的死亡名单。
“赵轩?你醒了?”
房门被轻轻推开,柳念真端着一碗尚在冒着热气的药汤走了进来。
当她看清赵轩面前的宣纸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中的瓷碗都险些失手滑落。
“你……你这是……”她快步上前,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
她昨夜守了半宿,见赵轩睡得安稳才离开片刻去煎药,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竟发生了如此诡异的事情。
她试着轻唤了几声,赵轩却毫无反应,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纸上的名字,仿佛魂魄被吸了进去。
情急之下,柳念真从发间拔下一根银簪,对着赵轩的指尖狠心刺下。
一滴殷红的血珠沁出,精准地滴落在“林九玄”三个字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三个墨字竟像是活过来一般,微微扭曲、颤动,仿佛在贪婪地吮吸着这滴鲜血。
“不好!”一声低喝从门外传来,黑爪高大的身影如一阵风般卷入房内,他只扫了一眼桌上的宣纸,脸色就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这是历任‘承名火种’的残痕!他们在你梦里说话了!”
黑爪的话音未落,赵轩的身体便剧烈地抽搐起来,双目翻白,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嗬嗬声。
“他们想抢你的身体!”柳念真花容失色,她不懂什么承名火种,但她能感觉到,无数冰冷的、不甘的意志正在试图撕裂赵轩的灵魂。
她不能让赵轩就这么被吞噬!
没有丝毫犹豫,柳念真猛地咬破自己的手腕,殷红的血线立刻涌出。
她眼中含泪,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那股决绝的守护之意。
她以指为笔,蘸着自己的鲜血与泪水,在这间小小的卧房四角,飞快地勾画起来。
她并非修士,也无任何符道传承,此刻驱动她的,唯有那份与生俱来的通灵感应,以及绝不能失去赵轩的执念。
一笔,一划,血与泪交融的符文在墙壁、地板上迅速成型。
当最后一笔落下,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为之一凝,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半透明光幕瞬间张开,将赵轩的床榻笼罩其中。
光幕之上,隐约可见无数张扭曲痛苦的人脸,正疯狂地撞击着屏障,发出无声的咆哮。
“净识结界……成了!”柳念真脱力地跪倒在地,脸色苍白如纸。
就在众人稍稍松了一口气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突兀地从结界之外传来,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耳边:“别信那个穿灰袍的……他也骗过我们。”
众人骇然回头,只见一直沉默地站在门口的风砚,此刻正僵硬地立着,眼神涣散,嘴唇无意识地翕动,发出的,却是方才柳念真画符时,心中一闪而过的、对黑爪身份的怀疑!
那声音不是来自风砚,而是来自那些撞击结界的残魂,它们竟能窃取人心!
赵轩的抽搐渐渐平息,但他的眼神却变得极其古怪,时而清明,时而暴戾。
他的脑海里,两个声音正在激烈地交锋。
一个声音是属于他自己的,坚定地告诉他要活下去,要查明真相,要带着村子走出这片绝地。
而另一个声音则在他灵魂深处低语,带着无尽的疲惫与诱惑:“你何必挣扎?放弃吧,和我们融为一体,你将得到永恒的安宁,再也无需背负这沉重的宿命……”
“是‘共名监正’的禁名!”黑爪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它已经借着那些残魂的掩护,在你的影子里扎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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