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险柜应声而开。
里面是一叠厚重的纸质文档,还有一封用信封封口、的手写信。
冷曜怔了一下,缓缓取出那封信。
信纸的第一行,字迹刚劲而熟悉: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那说明我已经失败了,也终于承认自己失败了。”
冷曜的呼吸一滞,缓缓坐下。
他知道,这将是他与父亲最真实、最赤裸的一次对话。
*
信纸上的字迹遒劲冷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像冷祁这个人本身一样,连在书写死亡留言时都显得毫不妥协。
纸页很厚,泛着轻微的旧黄,看得出这是早就写好,只是一直放在这里,也许从一开始,冷祁就给自己留下了“失败者”的忏悔录,只是直到死亡那一刻,他才终于承认这条路真的走到了尽头。
冷曜的手指缓缓摩挲着纸边,轻轻展开。
*
致看到这封信的人:
如果你看到了它,那说明我已经不在人世。这不是意外,也不是谋杀,这是我亲手选择的结局。
我不是一个软弱的人,这一点我相信所有认识我的人都会同意。我的人生中几乎没有“放弃”这个词。失败,也并非我不能承受的事。
但“败给自己”,是一件我从未准备好面对的结局。
样本组c的非线性反应从第12周期起就开始失控,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一开始还抱有希望——科学总是伴随着不确定性,任何重大发现前都有过“异常阶段”。我说服自己,只要坚持住,只要资金能维持,只要数据能再跑出一段符合预期的线,我就能把它拉回来。
但那一天始终没有到来。
实验反应越发不稳定,伦理风险越来越大,我本该及时叫停——我是项目主持人,我有这个权力,也有这个责任。
可我没这么做。
我选择了“控制变量”,我选择了“补丁式修正”,我选择了隐瞒。
是的,我选择了把顾屿列为“数据异常负责人”,我知道那是个不公的决定。
他还太年轻,太理想主义。他一直觉得科研就是靠诚实和数据本身取胜,而不是靠人设、博弈和谁会更早一步发声明。
他不适合这个圈子,但他曾经真的……是个好苗子。
可我不能让基金停掉,不能让项目被撤,不能让过去五年所有的投入打水漂。我知道这听起来像借口,但我是真的以为,只要能够抗住一次,我可以在下一阶段把数据拉回来——到时候一切都能补救。
然而我失败了。
顾屿也彻底陷入了崩溃。
我不清楚他最后跳楼的那晚经历了什么,也许他是看到了我对外发出的第二份修订稿,也许是他被导师组彻底孤立了,也许他终于意识到——他不会被还回来,他不会被“澄清”,他已经是那个“实验事故”了。
但我知道这就是我生命的分水岭。
因为我杀了一个人。
不用法律,不用刀子,不用毒药,我只是动了一笔数据、一封报告,一个项目的备注行。
我只是在权力允许的范围内做了选择——而这个选择杀死了一个活人。
所以,我选择终止一切。
包括我自己。
*
冷曜读完的时候,手指几乎是在颤抖。
纸上的字已经有些模糊,不知是他手心的汗,还是信纸本身就带着某种潮湿的雾气。
他缓缓抬起头,眼眶泛红,却一滴泪也没落下来。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