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凛风如同利刃,卷着漫天枯叶,狠狠抽打在郡守府的廊柱上,发出呜咽般的萧瑟声响。
府内,臧霸独自一人端坐于空旷的大堂之上,默默擦拭着手中的佩刀,刀身寒光凛冽,映出的却是一张饱经风霜、写满了无尽疲惫与挣扎的脸。
他擦得很慢,很用力,仿佛要将这几年积攒的愤懑与不甘,都磨进这冰冷的刀锋里……
自上次被曹丕一道诏令,夺了兵权,闲置在蓟城之后,臧霸的心思就已经活了起来。
那些被囚禁在蓟城的日子,他夜夜无眠,每当闭上双眼,眼前浮现的,便是秣陵城头,曹真那看似顾全大局,实则暗藏机锋的脸庞。
他永远忘不了,曹真是如何用大义的名号,将自己的兄弟孙观,推向了必死的绝境……
他忘不了孙观拍着他的肩膀,慨然赴死……
“宣高,大局为重,需有人断后,方能保全主力……”
他忘不了甘宁那句如同魔咒般,字字诛心的话语……
“臧宣高!你已是弃子,又何必在此负隅顽抗?”
是啊,弃子……
他臧霸半生戎马,为曹操镇守青徐,挡住了多少南来的攻势,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
可到头来,在那高高在上的曹氏宗亲眼中,终究不过是一柄随时可以牺牲、可以舍弃的钝刀罢了……
“报!都督,曹真将军与田豫将军,已至城外!”
一名亲卫的禀报声打断了臧霸纷乱的思绪,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随即收刀入鞘,动作平稳,淡淡的说道。
“请他们进来。”
很快,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走入大堂。
为首的正是从寿春战场侥幸逃生的曹真,身后则跟着奉命南下驰援的田豫。
此刻的曹真早已没了昔日在江东时的意气风发。
连续的惨败与逃亡,尤其是曹休之死,像一柄重锤,彻底击碎了他的骄傲让他整个人都变得颓唐而沉默,眼神飘忽,不敢与臧霸对视……
“宣高。”
曹真看着面无表情的臧霸,声音嘶哑,话语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恳求。
“如今淮南已失,曹休将军战死,汉军兵锋随时可能北上,徐州是我大魏在南线最后的屏障了……我们……我们必须通力合作,共抗汉军!”
臧霸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淡的“嗯”。
这种冰冷的态度,让曹真心头猛地一沉。
他知道,秣陵之事,终究使自己与臧霸之间有了一道永远无法弥补的裂痕。
他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一旁的田豫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拱手打起了圆场。
“宣高将军,子丹所言极是,青徐二州唇亡齿寒,若徐州有失,则青、兖危矣,大魏危矣!
况且,汉军毕竟是杀害将军兄弟的元凶,此乃血海深仇!还望将军能以国事为重,暂弃前嫌!”
“国事?”
听到这两个字,臧霸终于抬起了头,那双沉寂的眸子瞬间变得锐利如刀,直刺曹真。
“好一个国事为重!曹将军,我且问你,当初在秣陵,我兄弟孙观为大军断后,不知如今何在?”
此言一出,如同利箭,正中靶心,问得曹真面色瞬间涨红,继而变得惨白。
羞愧、难堪、心虚,种种情绪齐齐涌上心头……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孙观的结局,他如何敢说?如何能说?那不仅是他的失职,更是他刻意为之的结果!
就在堂中气氛凝固到冰点,连空气都仿佛停止流动之时,一名亲卫步履匆匆,从侧门而入,看着臧霸,欲言又止。
臧霸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但是语气却缓和了起来。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这件事情暂且搁下,等到退了汉军,我们再来计较……”
听到臧霸如此说话,曹真与田豫同时松了口气,暂时放下了担心。
“两位将军一路劳顿,想必也乏了,还是早些歇息吧。我这几日已将青徐兵马整顿完毕,最多三日,我们便尽起大军,南下淮阴,与那荀公达再好好较量一番!”
曹真闻言,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心中一喜,连忙躬身行礼。
“如此……多谢将军!”
说罢,便和田豫一同,如蒙大赦的退了下去。
两人刚刚退下,他便看向那名亲卫,轻声道:“何事?”
“将军……有故人来信!”
“哦?”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