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火车的铁轮碾过铁轨时,苏夫人正扶着车窗眺望,指尖在描金护手上划出细痕。车窗外,大同府的城墙如卧龙般盘踞在平原上,垛口间隐约可见晾晒的谷物,田埂上的农人正用新式犁具翻土,蒸汽犁喷出的白气与晨雾交融成一片。
“大帅您瞧,” 她侧头看向身旁的青衫男子,鬓边的珍珠随着火车颠簸轻晃,“这大同府当真是不凡。听说这几年大同府和太原府的粮食产量,竟占了大启朝廷的一半?朝廷见了实效,正往各地推广那种高产作物呢。”
被称为 “大帅” 的男子 —— 袁天罡缓缓颔首,指节叩击着腰间的双鱼符,铜符碰撞声混在铁轨的震颤里。“超出本座预期了。” 他望着田垄间纵横的水渠,眼底掠过一丝锐光,“最初计划里,本是要扶植赵武起来,让江湖势力与云莘兰的朝廷军互相掣肘,等前线联军崩溃,方腊便能一举攻入开封。”
他忽然冷笑一声,指尖在车窗上划出 “李星群” 三个字,水汽迅速凝成霜花:“偏偏这个李星群横插一脚,让朝廷军短期内就灭了西齐,西北边军得以驰援东南,云莘兰这才喘过气来。”
苏夫人掏出银镜补妆,镜中映出远处的风车磨坊,叶片转动的影子在镜面上飞速掠过:“说起来,后来方腊打得畏手畏脚,怕也与此有关。”
“是长生不老药快耗尽了。” 袁天罡的声音陡然转沉,双鱼符的纹路在阳光下泛出古铜色,“没了新药,便造不出新的毒人。这几年云莘兰用‘以命换命’的法子耗掉不少毒人,虽遭诟病,却也让赵武有了可乘之机,可以对云莘兰的位置发起挑战。”
银镜 “啪” 地合上,苏夫人挑眉:“那咱们此番前来,是要对付李星群?”
“对付他,前几年有的是机会。” 袁天罡推开车窗,秋风卷着麦香涌入,吹起他袖口的唐纹暗绣,“本座的目标是赵受益。”
苏夫人愕然起身,裙摆扫过案几上的茶盏:“大启皇帝?他不是该在开封府吗?”
“昨夜观天象,见紫微星北移,龙气渡河北上。” 袁天罡望着天际那道若隐若现的光带,语气平淡如陈述事实,“赵受益定已潜入大同。”
“这世上竟真有龙气?” 苏夫人凑近车窗,试图从云层里找出端倪,忽然眼珠一转,“那大同府有没有龙气?能不能……”
“龙气是轩辕黄帝留下的枷锁。” 袁天罡打断她,指尖在空中虚画,似有符文流转,“凡帝王皆有,却也因此永困凡境,踏不进道境。” 他瞥向城中最高的楼阁,“李星群身上无此气,他本就无心帝位。”
苏夫人摩挲着腕间的玉镯,镯身刻着的 “不良人” 三字已被岁月磨平:“咱们在中原的势力所剩无几,难道要您亲自出手?”
“道境出手,会惊动中原的守境人。” 袁天罡从袖中取出一卷密信,火漆印上是彼岸花的图腾,“势力不足,便借势。想让赵受益死的,难道只有咱们?”
他将密信抛给苏夫人,信纸在空中展开,露出西凉文字书写的暗杀悬赏:“大同府鱼龙混杂,西凉的‘彼岸花’在此处有分舵。他们与大启仇深似海,只需一点消息,便会替咱们动手。”
苏夫人展开密信,指尖抚过 “五万两黄金” 的字样:“大帅高见。”
三日后,大同府西市的皮影戏棚后,穿黑袍的彼岸花首领接过密信,羊皮纸在他指间簌簌作响。信上用朱砂标注着赵受益的落脚处 —— 天一楼,附带着详细的时辰与路线。
“消息可靠?” 首领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青石,面罩下的独眼闪着凶光。
送信的黑衣人(袁天罡麾下)将一个锦盒推过去,金锭在盒内发出沉响:“我家主人说,事成之后,再加五万两。”
首领掂了掂锦盒,忽然低笑起来,笑声在戏棚的锣鼓声里显得格外阴冷:“告诉您家主人,西凉的刀,从不斩无名之鬼。但赵受益的人头,我们接了。”
此时的阁楼顶层,袁天罡凭栏而立,望着天一楼的方向。苏夫人捧着罗盘过来,铜针在天池里疯狂转动,指向西南角:“袁先生的布局当真精妙,寅时三刻动手,风势、阵法、死士数量,分毫不差。”
袁天罡望着罗盘上的刻度,指尖拂过 “必死” 二字:“二十七个绝顶境死士,皆是用秘法催成,体内埋着化血珠。就算杀不了赵受益,也能让他脱层皮。” 他忽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大唐的荣光,总要有人来恢复。”
戏棚的皮影戏正演到 “荆轲刺秦”,灯影里的匕首寒光闪闪。没人注意到,二十七个黑衣人已混进天一楼的杂役中,腰间的青铜令牌在阴影里泛着幽光 —— 那正是后来血战中,让赵受益心惊的诡异纹路。而此时的天一楼内,赵受益带着陈旸、刘仲甫等人刚秘密潜入,正与张茂周旋,对即将到来的杀局,浑然不觉。城外,李星群的府邸灯火通明,他还在与幕僚们商议政务,尚未察觉天一楼即将掀起的腥风血雨。
龙卫的鲜血在青石板上汇成溪流,程武抱着赵受益冲出火海时,后背已被箭矢钉得像刺猬。最后三名龙卫组成人墙,朴刀与黑衣人的短刃碰撞得火星四溅,直到身中数刀轰然倒地,仍用躯体堵住追兵的去路。
阴影里的袁天罡望着那道踉跄的明黄色身影,指尖的双鱼符泛着冷光。\"果然大启的气运还在。\" 他一声长叹,鬓角的白发在火光中颤动,\"若当年昭宗身边有这般忠勇护卫,何至于被朱温逼得自缢?\"
苏夫人握紧腰间的软剑,望着逐渐远去的龙旗:\"大帅,要追吗?\"
\"不必了。\" 袁天罡转身没入巷口,青衫扫过墙角的血渍,\"此计不成,自有后招。\" 两人的身影在暮色中越缩越小,最终化作两道青烟消散在城楼的阴影里。
天一楼的火光尚未熄灭,李星群已指挥着手下将伤员抬上担架。新式医院的白墙在夜色中格外醒目,护士们提着药箱穿梭其间,乙醚的气味与血腥味在空气中交织。陈旸被推进手术室时,仍死死攥着断剑,直到麻醉生效才松开手指。
\"让开!都给我让开!\" 张茂的吼声在街口炸开。他拦在百姓身前,肥胖的身躯几乎堵住整个巷口,身后的护卫举着弯刀,与试图跟随军队离开的百姓推搡起来。
赵受益站在马车上,玄色劲装的袖口仍在滴血。他冷冷瞥向李星群:\"李知府,这就是你治理的大同府?\"
李星群上前一步,望着骚动的人群朗声道:\"各位乡亲,你们当真要离开?\"
半数以上的百姓齐声应道:\"要走!我们受够了张头领的管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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