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师爷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压低声道:“钱管家,这是上头的指令,我们苏大人也无可奈何。如今这光景,就算苏大人有心偏护周家山庄,也着实是力不从心……”
钱满粮早看透其中关节,忙拱手道:“陈师爷的难处我们懂,苏大人的照拂更是记在心里。这花名册上的字号,都是明面上能摆开的,账目清白,断不会给诸位添麻烦。”说着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悄无声息塞到陈师爷袖中:“些许茶钱,劳累师爷跑这一趟。”
陈师爷指尖触到荷包的厚度,喉结动了动,终是没推拒,只低声道:“钱管家是个通透人。如今局势紧,往后怕是还有得折腾,你们……好自为之。”陈师爷快速翻了遍花名册,见与先前登记在册的并无二致,便合上册子起身:“事既已办妥,我们这就回衙复命。”
钱满粮送到门口,看着差役们的背影消失在山道拐角,转身时看见凤朝鸣端着药碗站在廊下,药气里混着西域药膏的异香。
“表弟,你的药。”凤朝鸣将碗递过来:“老爷说你方才腿响得厉害,让趁热喝了。”
钱满粮接过药碗,苦涩的药味直冲鼻腔。钱满粮仰头饮尽,正想把药碗递回,却见凤朝鸣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表弟,这是我攒的月钱,若山庄需用……”
钱满粮伸手按住凤朝鸣手里的油纸包,掌心触到凤朝鸣手上的薄茧:“表哥,留着吧,往后用钱的地方多。”钱满粮将药碗递到凤朝鸣的手里,微笑道:“周家山庄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凤朝鸣抬头时,钱满粮已瘸着腿往泰元馆去,背影在暮色里忽明忽暗。
“这个苏同信大人,倒像是比之前几任县令好些。”周老爷对比着说道。
“无官不贪,不过是境遇不同罢了。”钱满粮却不信这苏县令能好到哪里去。
周老爷闻言沉默片刻,指尖在桌面轻叩:“话是如此,可这位苏大人至少没来周家山庄旁敲侧击要银子。”
木盒里的药膏透着微凉的异香,钱满粮若有所思地:“如今这世道,是人是鬼都无法辨清。方才陈师爷那话,怕不是空穴来风。”钱满粮顿了顿,收了收瘸腿:“满粮猜测,这花名册登记只是个由头,他们真正要的,是我们的周记产业还能榨出多少油水。”
周老爷指尖的叩击声戛然而止,暮色从窗棂爬进泰元馆,将周老爷的侧脸染得一片沉郁:“他们要,便给些‘能给的’。只是这花名册背后的心思,怕是没那么简单。”周老爷抬眼看向钱满粮:“你腿伤不便,往后周旋的事,让朝鸣多跟着学学。”
钱满粮刚敷上药膏的脚踝传来一阵清凉,微微颔首:“是,满粮会带着表哥。只是这苏县令到底是个什么路数,总得探探底。”钱满粮想起陈师爷临走时那欲言又止的眼神:“陈师爷收了我们的荷包,却留了句‘好自为之’,倒像是在提醒什么……”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