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那天感觉到于兄的表情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谢洛桥懊恼道:“但却以为是因为我在那里碍着于兄眼了,所以忙不迭的告辞……这都是我们之间缺乏了解的原因,不如一会我做东,我们一起出去乐呵乐呵如何。”
于少欢想着反正也没什么事,便点头同意,“我和陆兄也约了盈川公主,正好一起。”
“那就说定了。”
二人在谢恭伯的门口商议定后,谢洛桥就先离开了,这都该是谢恭伯交待的。
谢恭伯并不是自己在房间内,一个中年人正看着两个侍女服侍他喝一碗汤药,于少欢进门时,谢恭伯也正好艰难的喝完了药。
挥退了屋内众人,谢恭伯让于少欢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苦笑道:“每天饭吃不了多少,但是药却断不得,人活到这种程度,也是怪没意思的。”
于少欢自然不会接这种话,谢恭伯继续道:“听说你去了青州,钟飞的身体可还不错?”
于少欢恭敬答道:“钟老家主身子康健,中气十足,十分硬朗,只是腿脚不太利索。”
谢恭伯点了点头,“那是老毛病了,年轻的时候受的伤,到老了就找回去了。”
说着拉回话题:“其实在昭阳宫那天,我就想见见你,可是姜且出门后直接带你走了,让我没能找到人,呵呵。”
“那日我们是偷着进来的,因此姜且被发现后,我们二人做贼心虚,忙不迭的就走了。”
“洛华……唉。”提到了姜且,就会想到谢洛华,谢恭伯感性了一段时间,忽然笑道:“你看起来有些拘束啊,不怎么说话,我找你来就是想聊聊天,没别的事。”
对于这番话,于少欢根本不信,“请老家主指教。”
谢恭伯面带回忆之色,“昨天在孙婉姑姑身边看到了你,突然想起了孙姑姑刚来建康的那年,那时陛下才刚刚登基,孙姑姑带着于老弟来建康求陛下报仇,于老弟站在孙姑姑的身边的样子,与你昨天一模一样……”
“那一年,陛下五十多岁,孙姑姑不到二十岁,于老弟也就十四五岁……两年后,孙姑姑嫁给了陛下,呵呵,其实我们都清楚,这只是一个名号,嫁给陛下也只是因为他们是同一辈分的人……不久后,孙姑姑离开了建康去了襄阳,带着于老弟在荆州闯荡,呼吁北伐,那个时候朝廷无法给他们帮助,他们就自己组织人,筹集钱粮,不断征战……再之后,于老弟在战争中受伤不治,留下了孤儿寡母……接着,北方就出现了个武天王,出现了一个大秦……”
谢恭伯放佛真的是找于少欢来聊天的,如一个普通的垂死老人一样,絮絮叨叨的说的都是往事,而且由于话题开在了孙姬身上,所以往事也基本上都是围着她来的,这要不是故意的,于少欢是不相信的。
谢恭伯非常会聊天,在他看似平淡的叙述中,孙姬的前半生呈现了于少欢眼前,于少欢也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孙姬的前半生,说宏伟也宏伟,说卑微也卑微,其中的差别,要从她最后的身份来看,换言之,正月十四的孙姬和正月十五的孙姬,是截然不同的。
正月十五的孙姬的前本生,无疑是宏伟,家亡国破之后拖着残破之躯不断抗争,历经数十年磨难终于成了一代宗师。
而正月十四的孙姬,不过是山河破碎后试图复国而又失败的众多心灰意冷闭门隐居的愤青之一,这定然是卑微的。
“老家主,敢问府主和都督,是跟在谁身边长大的?”趁着谢恭伯喝水的功夫,于少欢插话问道。
谢恭伯轻轻摇头:“他们二人都是我谢氏教育出来的子弟,只是在少年游历时遇到你的师父,那个年龄段的人总是很容易被感染,而你的师父又是孙姑姑手把手教出来的,连名字都叫做楚卿,所以很快,我谢家的两个好孩子,就成了主战派了。”
“那这岂不是说明,府上的教育非常没用,随随便便就能被别人感染。”
“当然不是。”谢恭伯笑呵呵地回答,“就比如说,令师会跟着武天王去混,而我们谢府的孩子绝对不会。”
“那您觉得我师父这种行为,是好是坏。”
“无所谓好坏,其实楚卿这孩子,是长大后的思想才变了,这也是孙姑姑后来回到建康的原因,当年孙姑姑的想法跟我们是一样的,都是回复大雍故土,而楚卿则是收复汉家江山,说起来还是楚卿的想法更大一些,但这也说明了他的心中没有大雍了,所以洛阳之战后,先帝封赐诸人,犹豫再三还是把他的名字划掉了。要知道封赐楚卿定然会封在荆州,彼时的荆州与现在不同,那时于氏几代人的威望使得于楚卿的地位极高,这样的人心不在大雍,很容易出乱子,所以干脆就让他当个民间领袖吧。”
于少欢默然,于楚卿没得到封赐,但是高涟等人却不是,因此随着时间的推移,于氏的威望伴随着老人的去世而逐渐降低,高涟等人的声望逐渐提高,到最后甚至连沅陵三程这种三十余岁的人都没听过于楚卿的名号了。
“老家主刚刚说的是‘当年的想法’,难道现在的想法就不一样了。”
“当然不是。”谢恭伯呵呵笑道:“你居然想拐着我说造反的话,老夫效忠大雍的心从未改变。”
“那大雍对您呢,我可是听到了几句不利于老家主的话。”
谢恭伯眼睛眯了起来,盯着于少欢看了半晌,“你昨天,见了魏王?!”
这都是什么人啊,我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能猜到我见了谁……
“没有。”
谢恭伯轻轻摇头:“你这小子不诚实啊,老夫既然开口问了,就是把你当成子侄看,否则绝不会问的,可你却扯谎~见了就是见了,告诉老夫又能怎么样,老夫还能把你扭送官府不成……”
于少欢依旧否认:“没有见过,即便府主问我,我依然会说没有见过。”
谢恭伯抬起眼皮,呵呵笑道:“好吧,没有就没有吧。我刚刚听你和洛桥在门口商量出去吃饭的事情,现在时间也快到中午了,我的身子有些乏了,就不留你了,你跟洛桥去玩吧,唉,真是,还没见面就想着之后去哪玩了。”
于少欢不理会谢恭伯的絮叨,站起身告辞道:“那便改日,再来拜访老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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