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晚抿了抿唇：“怕走岔了路，而且……也担心你们。”她看了眼韩立胳膊上被软鞭扫到的地方——刚才匆忙间没注意，此刻布料下隐约渗出血迹，“你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韩立摆摆手，“赵馆主那边没事吧？”
“我们走的时候，赵馆主正带着徒弟们收拾院子，应该没事。”苏轻晚道，又看向林婉，“表姐说，青溪村的路她依稀记得，出了京华城往南，过了月牙河，再走二十里就到了。”
“那正好，咱们顺着官道走，傍晚应该能到。”萧悦道，“路上别耽搁，凝血楼的人说不定还会追来。”
众人不敢怠慢，沿着官道往南赶。好在这一路都是坦途，官道上偶尔有过往的行商，倒也不显得偏僻。林婉记路的本事不错，过了月牙河后，她指着一条岔开的小路：“往这边走，这条近路能少绕五里地。”
小路两旁是成片的麦田，此时麦苗刚没过脚踝，风吹过，沙沙作响。王虎走在最前面，手里虽没扛着大刀，却依旧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经了之前几次埋伏，他如今半点不敢松懈。
“前面就是青溪村了。”傍晚时分，林婉指着远处炊烟袅袅的村落，眼睛亮了亮。村子依偎在山脚下，村口栽着几棵老槐树，正是她丈夫提过的“青溪村的老槐树”。
众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往村子里走。村口有几个孩童在嬉闹，见他们来，都停下脚步好奇地打量。林婉上前，笑着问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小姑娘，请问村里有位姓柳的老先生吗？”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柳爷爷？在呢！就住在村东头，那座有篱笆院的就是。”她抬手往村东头指了指。
“多谢你啊。”林婉感激地笑了笑。
按小姑娘指的方向，众人很快找到了柳老先生的家。那是一座小小的篱笆院，院里种着几株桃树，此刻虽没开花，却打理得干净。院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哗啦哗啦”翻书的声音。
林婉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院门：“柳老先生？”
翻书的声音停了。一个穿着灰布长衫、须发皆白的老者从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本线装书。他看到林婉，愣了愣，随即笑道：“是婉儿吧？你丈夫前几日还念叨你呢。”
“柳老先生！”林婉眼眶一热，“我夫君他……他还好吗？”
“好，好，在屋里整理药材呢。”柳老先生侧身让他们进来，目光在韩立等人身上扫了一圈，“这些是你的朋友？”
“是他们救了我。”林婉连忙道，“凝血楼的人找来了，把我从家里绑走，多亏了他们……”
“凝血楼？”柳老先生的脸色沉了沉，“那些杂碎果然还是找来了。先进屋说，先进屋说。”
众人跟着柳老先生进了屋。屋里陈设简单，靠墙的书架上摆满了医书，桌上放着个药臼，里面还杵着半臼药材。一个穿着青色儒衫的年轻男子正蹲在墙角整理草药，听到动静回头——他面容清秀，眉眼温和，正是林婉的丈夫张书生。
“婉儿！”张书生看到林婉，又惊又喜，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你没事？我听说凝血楼的人去了京华城，正担心你呢！”
“我没事，夫君。”林婉摇摇头，把一路上的事简略说了说，又指着韩立等人，“多亏了韩少侠他们。”
张书生连忙对韩立等人拱手：“多谢各位少侠出手相救，大恩不言谢！”
“张先生不必客气。”韩立回礼，“我们也是碰巧遇到。只是不知，凝血楼为何非要找你和林姑娘，还有那金脉叶？”
提到金脉叶，张书生和柳老先生对视一眼，神色都凝重起来。柳老先生叹了口气：“这事说来话长。先坐，我慢慢跟你们说。”
众人坐下，柳老先生给他们倒了杯茶，才缓缓开口：“凝血楼找的不是金脉叶本身，是金脉叶藏着的秘密。而这秘密，和三十年前的一桩旧事有关。”
“三十年前？”韩立等人都竖起了耳朵。
“是啊，三十年前。”柳老先生眼神飘远，像是在回忆，“那时候，江湖上有个叫‘百草谷’的门派，专研医术，能解天下奇毒，甚至能起死回生。而百草谷的谷主，就是我的师兄，也是……婉儿的公公，张书生的爹。”
“我爹？”张书生愣了愣，“我爹不是早就过世了吗？您从没跟我说过他是百草谷的谷主啊。”
“那是因为你爹当年是被人害死的。”柳老先生的声音沉了下来，“百草谷医术高明，自然也掌握着许多剧毒的解法，其中就包括凝血楼的独门毒功‘凝血掌’的解药。凝血楼的老楼主怕百草谷坏了他的好事，就联合了几个邪派，一夜之间血洗了百草谷。”
众人都吃了一惊——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往事。
“你爹当年拼死带着百草谷的秘籍和‘金脉叶’逃了出来，隐姓埋名，才生下了你。”柳老先生看向张书生，“他怕你被凝血楼的人盯上，从没跟你提过百草谷的事，只教了你些粗浅的医术。而那金脉叶，是百草谷的信物，也是解开百草谷秘籍的钥匙——那秘籍，就是你们手里的毒经。”
“毒经真的是医经？”苏轻晚忍不住问。
“是，也不是。”柳老先生道，“毒经前半部分确实记载了些用毒的法子，那是为了让弟子了解毒物的习性；后半部分才是真正的医经，记载了无数解毒的方子，包括破解凝血掌的方法。凝血楼一直以为毒经是练毒的秘籍，其实他们要的解毒之法，就在他们最看不起的‘毒经’里。”
“原来如此！”韩立恍然大悟，“难怪他们非要抢毒经和金脉叶——他们是想毁掉破解凝血掌的方法！”
“不止。”张书生接口道，“我爹临终前跟我说，凝血楼这些年一直在研究更厉害的毒，想称霸江湖。若是让他们拿到毒经，毁掉了解药，再用新毒残害武林，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让我务必保管好金脉叶，若是遇到危难，就去找武当山的韩立少侠——他说武当派向来正道，而你是年轻一辈里难得的正直之人。”
“张先生过誉了。”韩立道，“只是没想到，我竟会以这种方式卷进这件事里。”
“这或许就是缘分吧。”柳老先生笑道，“你们能拿到毒经，又能找到金脉叶，还救了婉儿，都是天意。”
正说着，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狗吠声，紧接着是孩童的惊呼：“有陌生人！他们拿着刀！”
柳老先生的脸色一变：“不好！怕是凝血楼的人追来了！”
张书生立刻起身：“爹，柳老先生，你们带着婉儿从后门走！我和韩少侠他们挡住！”
“不行！要走一起走！”林婉拉住张书生的手。
“别磨蹭！”张书生急道，“你手里有金脉叶，不能被他们抓到！我们在这儿拖住他们，你们往山上去，山上有个山洞，能躲人！”
柳老先生也道：“没错！婉儿，你听书生的！带着金脉叶走！我们随后就来！”
事不宜迟，林婉咬了咬牙，跟着柳老先生往后门跑。韩立等人则抄起兵器，守在院门口。
很快，几个黑衣人就撞开了院门，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那个高瘦男子，他看到韩立，狞笑一声：“果然在这儿！把毒经和金脉叶交出来！”
“想要？先问问我手里的刀！”王虎抡起大刀就冲了上去。
黑衣人立刻围了上来。韩立、萧悦、张书生也冲了上去——张书生虽没练过武功，但他懂些医术，知道人体的薄弱之处，手里拿着根扁担，竟也能勉强抵挡几下。
高瘦男子和矮个男子对视一眼，都盯上了韩立——他们知道毒经多半在韩立身上。高瘦男子软剑一挥，直刺韩立的手腕，矮个男子则抡起铁斧，劈向韩立的腰侧，两人配合默契，招招狠辣。
韩立不敢大意，追风剑舞得如狂风骤雨，同时应对两人。萧悦则对付另外三个黑衣人，他身法快，剑招巧，倒也游刃有余。王虎一个人对付两个黑衣人，大刀劈得虎虎生风，一时也没落下风。
“砰”的一声，张书生被一个黑衣人一脚踹倒在地，眼看那黑衣人的刀就要劈下来，韩立分心一剑挑开，却被高瘦男子抓住机会，软剑“嗖”地刺向他的胸口！
“小心！”萧悦见状，急中生智，将手里的剑掷了出去，正中高瘦男子的胳膊。高瘦男子吃痛，软剑偏了偏，只划破了韩立的衣襟。
韩立趁机回手一剑，逼退高瘦男子，又伸手拉起张书生：“没事吧？”
“没事。”张书生摇摇头，捡起扁担又冲了上去。
就在这时，村口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似乎有不少人往这边赶。高瘦男子脸色一变：“怎么回事？难道有援兵？”
矮个男子也慌了：“不管了！先抢了毒经走！”
他抡起铁斧，发疯似的冲向韩立。韩立侧身避开，追风剑反手一挑，挑飞了他手里的铁斧。高瘦男子见状，知道讨不到好，又怕村里有埋伏，急道：“撤！”
黑衣人纷纷后退，很快就消失在了村口。
“他们怎么突然走了？”王虎挠了挠头。
萧悦走到院门口，往村口望了望，突然笑了：“不是有援兵，是赵馆主来了！”
只见村口出现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赵猛，他光着膀子，手里拿着根铁棍，身后跟着十几个铁拳馆的徒弟，正往这边跑。
“韩小子！萧老弟！你们没事吧？”赵猛远远地喊。
“赵馆主？你怎么来了？”韩立又惊又喜。
“我不放心啊！”赵猛跑到院子里，喘着粗气，“你们走后，我总觉得凝血楼的人会追来，就带着徒弟们跟了过来，没想到还真赶上了！”
“真是太谢谢你了，赵馆主！”张书生感激地道。
“谢啥！都是朋友！”赵猛摆摆手，“凝血楼的人呢？跑了？”
“刚跑没多久，往村口去了。”王虎道。
“追！”赵猛一挥铁棍，“不能让他们跑了！”
“别追了。”韩立拦住他，“他们已经跑远了，而且我们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埋伏。倒是柳老先生和林姑娘往山上跑了，我们得先去找他们。”
赵猛点头：“也行！先找人！”
众人跟着张书生往山上去。山路崎岖，好在张书生熟悉地形，领着他们七拐八绕，很快就到了柳老先生说的那个山洞。
山洞不大，却很干燥。柳老先生和林婉正坐在洞口等他们，看到他们来，都松了口气。
“没事了？”林婉连忙问。
“没事了，凝血楼的人跑了。”张书生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赵馆主带着人来了，咱们安全了。”
林婉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这几日担惊受怕，此刻总算有了依靠。
“好了好了，没事了。”柳老先生拍了拍她的背，“现在有赵馆主的人帮忙，咱们也不用怕凝血楼了。等天亮了，咱们再从长计议，怎么破解凝血楼的毒功，怎么让他们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
众人都点头。山洞里渐渐安静下来，赵猛让徒弟们在洞口守着，自己则和韩立等人坐在洞里说话。张书生和林婉依偎在一起，低声说着话。
韩立看着洞口的月光，心里却没闲着——他知道，凝血楼不会就这么算了。他们既然找到了青溪村，肯定还会再来。而且，凝血楼的老楼主至今没露面，那人能联合邪派血洗百草谷，武功定然深不可测，若是真对上了，他们未必是对手。
“韩小子，想啥呢？”赵猛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想凝血楼的事。”韩立道，“他们肯定还会来，我们得想个办法，彻底解决他们。”
“没错！”王虎道，“不能总被他们追着打！咱们得主动出击！”
萧悦沉吟道：“主动出击倒是可以，只是凝血楼的老巢在哪，我们都不知道。而且他们的毒功厉害，若是硬碰硬，怕是会吃亏。”
“我知道。”张书生突然开口，“我爹当年留下过一张地图，标记了凝血楼老巢的大概位置，就在黑风山的断魂崖。只是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且布满了毒物，很难进去。”
“黑风山？”王虎愣了愣，“我以前就在黑风寨待过！断魂崖我知道，那地方确实邪门，常年瘴气弥漫，进去的人没几个能出来的。”
“那也得去！”韩立道，“总不能让他们一直祸害江湖。而且毒经里有破解他们毒功的方法，只要我们准备充分，未必没有胜算。”
赵猛也道：“没错！我铁拳馆虽然人不多，但个个都不怕死！算我一个！”
“还有我！”苏轻晚道，“我会用迷药，说不定能帮上忙。”
“我也去。”苏红衣道。
林婉看了眼张书生，也道：“我……我虽然不会武功，但我可以帮忙整理药材，给大家解毒。”
柳老先生笑了：“好！好！人多力量大！既然大家都有这个心，那咱们就好好准备准备。明日我和书生把毒经里的解毒方子整理出来，配些解药。赵馆主，你让人回京华城，多带些人手和兵器来。韩少侠，你们熟悉凝血楼的武功，咱们再商量商量怎么进攻。”
众人都应了。山洞里的气氛渐渐热烈起来，之前的担忧和紧张，都被一股同仇敌忾的决心取代。
月光透过洞口洒进来，落在每个人的脸上，映出他们眼中的坚定。韩立知道，前路定然凶险，断魂崖的瘴气、凝血楼的毒功、老楼主的深不可测，都是横在他们面前的难关。但他也知道，只要他们同心协力，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第二日一早，众人就开始分头准备。柳老先生和张书生在山洞里整理药草，配制解药；赵猛让两个徒弟回京华城搬救兵；韩立、萧悦、王虎则跟着张书生熟悉黑风山的地形，商议进攻的路线；苏轻晚和林婉则帮忙清洗药材，缝补衣物。
青溪村的阳光温暖而宁静，仿佛能驱散所有的阴霾。但每个人都知道，这份宁静只是暂时的。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将踏上前往黑风山的路，去面对一场生死未卜的决战。
而凝血楼的人，此刻或许也在谋划着什么。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但韩立等人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他们都会一往无前。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守护的，不仅仅是毒经和金脉叶，更是江湖的安宁，是无数无辜者的性命。
旧路已过，新程在前。这一次，他们要主动出击，将所有的恩怨，都了结在断魂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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