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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5章
以同样的传音方式,回敬以同样的传音内容。
在外人耳里,这无疑就是一种自上而下的直白蔑视。
甚至,已脱离寻常江湖争斗范畴,踩踏的是活人谷传承地位。
只是,站在李追远的身份角度,少年这样的回应,又何尝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平铺直叙。
屋顶上。
李追远坐在那里,周身恶蛟环绕。
少年右手托举着紫金罗盘,罗盘内部不断凹陷凸起、自行演绎,指针圆润地缓缓转圈,一切都在说明着对局势掌控的游刃有余。
阿璃站在少年身侧,手里抱着血瓷瓶。
上午的阳光因故不是那么明媚,但和煦的风还是不时将女孩的发丝吹起,贴在其脸颊唇边。
谭文彬右手插兜,左手夹着一根烟,站在屋顶边缘的下风口位置。
吸进去的是烟,吐出来的是可以阻挡视线与感知的青雾。
他们早就到了。
毕竟,林书友这早饭,买得着实有点久。
没急着出手的原因:
一是阿友那里情况还没那么糟糕。
二是发现了这条街,藏在暗处看热闹的人,真是不少,其中很多还是熟面孔。
李追远早就预判到针对同一个目标的第二批浪即将到达,但这第二批浪,着实来得有点急。
不是江水推得快,而是第二批浪的素质高,对这些“弄潮儿”而言,一叶知秋、提前赶至抓一个先手优势,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
第一批浪里围攻哀牢山失败被反杀回来的点灯者,李追远懒得搭理。
但这第二批浪,很值得整合与利用。
无论是最后对付活人谷,还是中途拐入鹿家庄,这帮人,都有大用。
能轻松点干完的活儿,就没必要追求哼哧哼哧地亲力亲为。
因此,少年花费了一点时间,根据当下的新局面,调整了一下原计划。
至于那尊阎罗,反而没被少年太放在眼里。
强是强,但远没到离谱层次,能将林书友逼迫进那种地步,纯粹是棒子老虎鸡,正好克制阿友。
谭文彬吐出一口烟圈,笑道:“阿友也是成熟多了,懂得拖延时间维系状态,放过去,阿友早就热血上头冲上去干了。”
没人去疑惑争论阿友买个早饭,为什么就打出了这种场面。
问是肯定会问的,但那是打完之后的事。
“嗡!嗡。嗡!”
阎罗开始释放出更多的丝线,试图以此重新掌握控制权。
它铁青色的面容,开始变淡。
然后,它马上发现,无论它释放出多少丝线,只要还想继续依托原有的结界格局,那它现在都是在抱薪救火。
屋顶上,少年手中的罗盘指针,转速稍快了些,恶蛟每次环绕临近时,也会用自己尾巴轻扫罗盘。
阎罗的挣扎效果,就仅限于此。
李追远指尖轻轻一勾,一条丝线就被从结界处剥离而出,来到少年面前,温柔地缠绕在少年指尖,供其端详。
少年微微摇头。
还以为能得到新启发,毕竟这种用丝线给自己围成刺猬,让林书友这种刺客都无法下手进退维谷,对没练武的自己而言,确实很有吸引力。
但在摸清楚其本质后,少年难掩失望。
就这。
说它是秘术,都辱“秘”这个字了。
那尊阎罗不仅是面色铁青,官袍之下的躯体,应该皆为青色。
这是丝线的颜色。
它是把丝线全缠绕在了自己身上,更直白一点,就是它全身就是由这丝线组成,需要时再将其按照结界运转的释出。
这哪里是什么阎罗,分明是家家户户都有的线棒。
当下年龄段的孩子,哪个没有双手搭在线头两端,帮妈妈整理缠绕线头的经历?
李追远可没兴趣把自己搞成这种式样,这已经不是杀鸡取卵了,纯粹是在做鸡毛掸子。
少年左手手指轻轻向上一提。
下方结界处,开了一个口子。
早已等候在那里润生,左手持黄河铲,右手抓着两把金锏,走了进去。
李追远现在可以轻松地将阎罗的结界破开,但少年没选择这么做,继续将这片因结界而产生的视野迷雾做了保留。
倘若这一浪的目的,只是为了解决一个活人谷,李追远现在就可以让谭文彬振臂高呼、自报家门。
以这里为起点,先立威,再插旗,从身份地位与实力角度双重出发,当仁不让地扛起这一浪里的盟主大旗。
但这样一来,下面祸水东引向鹿家庄,就不是那么好操作了。
不如先暂时隐下去,塑起一个神秘强大的形象,再由这一形象进行引导与发散,让那伙“聪明人”继续跳步去抓先手,自个儿主动去奔赴鹿家庄。
等鹿家庄化作一片废墟,众人发现问题不对后,自己再正式立旗,重新调整方向,指向这一浪的终点,活人谷。
这样就一点都不浪费,可以让这群骡子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拉两处磨。
当自己在江湖正式扬名后,拿鹿家庄做白手套的顶尖势力,肯定清楚是谁在引导这一切。
但这就是牌桌上的规矩,先撕破脸皮的那个先输。
以前,他们拿这一套欺负柳奶奶;现在,自己拿这一套来剐他们的肉。
润生的入场,让林书友彻底卸去了压力。
没有交流,润生只是将金锏丢给林书友,然后抬头看了一眼阎罗,嘴里就发出“嘎吱嘎吱”的磨牙声。
润生不喜欢这套衣服的款式。
在丰都时,阴萌表现得很开心,目的是不想给小远哥急着救她出去的压力。
润生同理,也没在小远面前提过这件事。
但每晚烧祭时,看着那些被火苗不断吞噬的黄纸,润生那毫无褶皱的大脑,也会去幻想一些画面。
比如,当自己真的强大到那个层次时,是如何杀入地府,从第十八层一路向上,最终将阴萌带出来的。
身穿这种官袍的人,会是他在地狱高层平台上,注定会遇到的对手。
润生动了。
不带花哨,就是前冲。
阎罗失去了对结界以及外围丝线的控制,现在唯一能操作的,就是距离自己近的新释放出来的丝线,密集且刺耳的绞杀,笼罩向润生。
润生气门开启,身上疤痕蠕动,强大的气浪凝聚,黄河铲向上一举,所有丝线被迫改变方向,缠绕向黄河铲,并快速向上堆积,很快,润生就像举起了一座晶莹的小塔。
手持双锏的林书友,如鬼魅般出现在了阎罗身后。
双锏交叉,砸下。
“砰!”
一直高高在上的阎罗,被砸飞出去。
那干净的鞋底,也终于沾上了污泥。
团队的价值感,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棘手困难的问题,有同伴帮忙分解步骤后,就变成了简单的加减乘除。
润生抖了一下铲子,将上面的丝线散去,而后继续向阎罗逼近。
阎罗身形飘然而起,它已经感知到了恐惧,快速挪移,想要离去,但它先前布置下来的结界,却不再认它,当它靠近时,结界上的丝线开始反向缠绕固定它,它不得不引出蓝色的火焰熔断,才得以脱离。
而当润生再度来临时,它再次从自己身躯里释出丝线攻向润生。
润生依旧是气门开启,将黄河铲高举,再次把丝线缠绕进铲端。
林书友又一次出现在了阎罗身后,双锏交叉。
“砰!”
阎罗再次被砸飞出去。
标准得,如同是上一轮的复刻。
区别在于,阎罗身上多了好几处被砸凹陷的坑,以及它那威严富态的身躯,变得纤细了,脸上的铁青色也愈来愈淡。
眼里的惊恐,正逐步转化为绝望。
因为,这是真的没机会啊,连拼命在此刻都成了某种奢侈。
润生不急,林书友不躁。
单打独斗时,他们都有各自的风格,可一旦进入团队模式,大家就默然将自己视为一颗螺丝钉,但凡多出一点伤势、多付出一点代价,那都是对小远哥的不尊重。
第三轮,依葫芦画瓢。
再次被击飞出去的阎罗,身体已经干瘪,肥大的官服早已不合身,斜挂在身上。
它那浑浊的眼睛,忽然凸起,两颗眼珠子炸开。
所有的丝线在此刻都随之一颤。
奇迹没有发生,它依旧没能重新掌控结界控制权,但它以这种方式,锁定了李追远的位置。
嘴巴张开,无声的音啸发出。
结界外围,鬼将与活人谷传承者们,都收到了来自阎罗大人的命令。
他们立刻朝着李追远所在的位置,围攻而去。
谭文彬将烟头掐灭,甩出锈剑。
李追远:“彬彬哥,你不要分心,接下来会有更多人加大力度将探查落在我们这里,你确保我们不被直视的同时,把隐藏最深的几个,也顺势挖出来。”
“明白。”
谭文彬收起锈剑,重新点起一根烟,继续观测起这条街的动向。
无论是鬼将还是活人谷传承者,在来到这座屋顶之前,都没发现屋顶上有人。
当他们的身形由快到慢,依次出现在屋顶边缘地带时,才看清楚这内部的真容。
李追远口袋里的三副扑克牌,再次激动请战。
少年没压制祂们俩积极性,将祂们释出。
阿璃站在少年身侧,是距离最近的保护者。
增损二将一出现,就将阿璃保护在中心位置。
怒目圆瞪、法相威武、持兵携刃,再齐声一喊:
“恶鬼,只杀不渡~”
作为昔日的鬼王,祂们和童子一样,对上活人谷这种势力时,有着极大优势。
然而,阿璃只是眼里的色彩淡去,屋顶周围出现的鬼将与活人谷传承者,眼前全部出现了恐怖的画面,这严重影响到了他们的行动。
血瓷瓶内发出一道道血光,像一条条血蟒,又似一只只可以不断延长的手。
所有涉足于屋顶的人或鬼,都被“攥住”。
阿璃闭上眼。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的炸裂声传出。
鬼将魂飞魄散、活人炸作血雾。
血色瓷瓶轻抖,先前释出的血光回收,连带着攥出来的“养分”,一并没入瓶内。
瓶外的碎裂部分,微微补上了一点。
正准备大战一场好好表现的增损二将,环视四周,忽然发现屋顶上没敌人了,为了不让自己显得那么尴尬,只得重新摆了个姿势,站定后,再次齐声喊道:
“恶鬼,只杀不渡~”
杀了一批后,又有新的一批出现。
阿璃手中的血色瓷瓶再次抖动,血手探出。
“砰!砰!砰……”
新上来的这批人,也同样追随前辈,成了血瓷瓶补全自己的漆料。
增损二将互相对视后,三人围绕着女孩转了一圈,调了一下位,举兵器摆新姿势:
“恶鬼,只杀不渡~”
阿璃看向李追远。
李追远明白了女孩的意思,血瓷瓶是他以鲜血封印的,他现在已经感受到了血瓷瓶因一下子吞噬过多而产生的躁动。
阿璃指尖在血瓷瓶上轻触,血瓷瓶有融化的趋势,这是要将某位曾被阿璃画进画中的邪祟“重塑”出来。
不是李追远走江途中镇杀的每尊邪祟都能被“召唤”,前提是在阿璃梦境中出现过的,虽然镇杀他们的是李追远,但论起熟悉程度,少年远远不及女孩。
李追远:“这样太累了。”
阿璃停止了手中的动作,血瓷瓶恢复正常。
李追远指尖左右拨动,由丝线所形成的结界,集体外翻,震感传递,营造出声雷。
普通人听到这动静,只会认为是打雷了,下一个动作就是抬头看看天,是否会下雨。
但在那些看热闹的人耳里,就是一道威严之声:
“诸位,苍蝇太多,帮我打一打。”
……
徐默凡:“好狂妄!”
朱一文:“咦,这不像是想在这一浪里扛旗的样子,倒像是想吃独食。”
一名远道而来的鬼将,自徐默凡身后快速穿行。
它将徐默凡当作了一个普通人,没有理会,只是专注地执行来自阎罗的命令。
徐默凡目光一凝,掌心摊开,夏荷怀里抱着的一节枪尖飞入掌心,顺势递出。
“噗!”
枪尖洞穿了鬼将的胸膛。
鬼将艰难回头看了一眼徐默凡。
它没料到,就在这街上,竟还隐藏着这种高手。
徐默凡掌心拍击枪身,鬼将炸开。
随即,夏荷怀里布包内的其余枪节全部飞出,徐默凡手中的长枪拼凑完整,其人身形腾跃而起,来到菜市场上方,一名活人谷传承者见状,马上准备施术,但在其术法凝聚成功前,枪尖就已洞穿其眉心。
那声音,狂妄归狂妄,却很对枪的脾气。
朱一文将嘴里“鸡爪”做最后一嗦,掌心轻拍身前窗台,倒退而出,从后方窗台落下。
身前这一片,被那把枪包了场,那他就去寻另一处。
两名鬼将快速行进,朱一文手中“鸡爪”丢出,如钩锁般将一名鬼将圈起,而后又抽出折扇,对着另一名鬼将一扇,刹那间,飞沙走石。
等朱一文落地时,两名鬼将全部压制到了一起。
收扇,倒手一拍。
“啪!”
“砰!”
两名鬼将湮灭。
书生脸上没有自鸣得意,反而露出一抹凝重。
因为先前最开始在这条街上杀鬼的那家伙,效率不见得比自己低,可那位却被那尊阎罗困在了结界里这么久。
刚才靠着结界传音的,必然不是最开始的那位,再分析其语气姿态,最开始的那位,怕真的是刚才传音者的手下。
打个粗糙的类比,这意味着自己,只能去传音者的团队里,当个下手?
书生心底的高傲,让他无法接受这一事实。
出手的人,越来越多。
有一光头汉子,将一名活人谷传承者抓住,往自己光头上一磕,直接将其砸碎。
砸完后,还拿出一面镜子,擦了擦自己的光头,查看着发型。
有一青年持印轰出,将俩活人谷传承者轰成碎渣。
还有一青年甩出雷鞭,“噼里啪啦”一声,送俩鬼将沐浴雷霆,灰飞烟灭。
彼此动完手后,又立刻看向对方方向。
似乎都在意外,对方竟也出现在这一浪里。
谭文彬:“小远哥,陶竹明与令五行,那两个龙王家的,也来了,上次在虞家见过的那群面孔,这次齐聚。”
就在这时,有一棋子落盘之声传来,这一声下,夹杂着淡淡血腥粘腻,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每一子落下,都代表一个人或鬼的终结。
对方没有特意寻它们,倒像是它们故意往落子的方向去凑,主动去接死。
此种阵法手段与气象,已经到了一种境界。
而且,此人必出身于名门正派,棋路纯正,即使是在杀伐中,亦流露出一股中正祥和。
但他在清理掉自己附近的活人谷人鬼后,并未停子,而是连续空了三子,第四子,朝着结界位置打去。
他不是为了拯救里面的阎罗,如果是这样,他刚才就不会针对活人谷,他是要和那神秘的传音者,碰一碰阵艺。
谭文彬的视野里,看到了一道道气韵自前方不断落下、散开,距自己愈来愈近。
直至在他头顶上方,云层像凝成一枚白子,即将对他轰然落下。
谭文彬没有躲避,而是将目光挪向它处,继续搜寻其他隐藏者。
身后,
李追远抬起手,做落子状。
恶蛟飞至,盘旋身躯,似一枚硕大的黑子,伴随着少年的动作,落下。
“啪!”
在一间酒店房间里,一身前摆着棋盘的俊美男子,右手无名指鲜血淋漓。
男子将手放在面前,无名指上,有被啃咬的痕迹,伤口狰狞。
男子面前,坐着一个女童身高体形、却面容成熟的妇人,见状不敢置信道:
“小宇,对方的阵法造诣……”
“在我之上!”
罗晓宇将受伤的无名指送入自己嘴里吮吸止血,而后将身前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扫落在地,一个大男人,此时似是个乱发脾气的孩子:
“家里老人自幼教导,阵道如棋道,内敛修心,藏器于身。
这话我听进去了,一直克制自己虚名之心,特意显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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