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北心里很是难过,在来的路上,小女孩的大眼睛还在他脑海中闪烁,现在却已灰飞烟灭了,一朵鲜花还没开放就凋谢了。他觉得脖颈潮湿发凉,不知是身后吹来悲风,还是天上洒下了苦雨,人生到处潜悲辛,那一湾河水就像一颗天大的泪珠。
他看殷火利,他也心情沉痛,眼泪盈眶,他似乎不是来买童养媳的,而是来为夭折短命的儿媳妇送葬。二人目光交织,春北避开了,看着已是灰烬的屋子,对殷火利说:“要昨天上午来就好了,这一家人就不会死了,小女孩也不会死了。”
殷火利手抹抹眼睛,叹了口气说:“想死的人拦不住。”
“至少小女孩不会死,不会让你白跑一趟。”春北很是自责。
“说什么也没用了,我回去了,不陪你了。”
殷火利转身回家,春北带着悲伤,继续往槐树村方向走。
前面的路,春北没有走过,一边走,一边向路人打听,离槐树村还有三四里时,有人用手往前一指说:“槐树村北边,有座三仙山,你看到山就到了。”
天阴了,空中飘落起小雨,春北加快了步伐,走到下午两点多钟,看到不远处有一座长满树木的小山,便往山前走。
走到小山前,小雨停了,山上有了雾气。他走到有树木味的山脚下,看到有一片瓜地,一个身材粗壮、头大如笆斗的汉子站在瓜棚旁,正举枪瞄着树上的一只长尾山雀。
春北走近,长尾山雀受惊飞了起来,那汉子收起枪,怒气冲冲地呵斥道:“走路走到瓜田里来了,想偷瓜呀!”
春北看那汉子,是个秃顶,几缕稀疏的头发覆盖在发青的头皮上,粗糙的大脸上凶相毕露,野狼似的眼睛里,射出野蛮和飘忽不定的眼神。春北想,善恶看嘴脸,从他的冷酷面相,可知是个自私凶恶之人。他不怕恶人,但设身处地一想,他的无礼和愤怒,是因为自己妨碍他猎鸟了,忙陪着笑脸解释:“抱歉!我路不熟,来向你打听路,没注意你在打鸟。”
“鸟来吃瓜,我不打它,瓜不都让它吃了!”那汉子气势汹汹不依不饶地说,仿佛那些鸟与他有深仇大恨似的。
“请问,这是三仙山吗?”
“你知道还问。”大头汉子不耐烦地说。
春北看田里绿绿的瓜蔓,已把黄土地全覆盖了,藤上结了不少瓜,大的有二三斤,小的也有拳头大小了。在井台边还有两畦地的山芋苗,刚栽种不久,苗才一掌多长、细嫩葱绿,春北想起父亲的嘱咐,便问:“你种瓜,还种山芋苗?”
“以前不种,今年太平军败了,逃难回来的人来不及种麦,只能栽山芋,我排的山芋种,能卖两到三次山芋苗,比种瓜赚钱,还来得快。”
“多少钱一棵?”
“一文钱一百棵。”
“长到三四寸长的苗要几天?”
“人家要八九天,我只要三四天就行了,我这块田好,地下有热气,种什么都长得快。”
“我去槐树村亲戚家,过两三天来买山芋苗,可以么?”
“可以,槐树村就在前面,你看,村前那棵大槐树,都快顶着天了。”大头汉子看来了生意,脸上露出笑容,话也中听了。
春北顺着他的手看去,半里外的一个村子,房屋挨着房屋,那棵大槐树真大,如一座小山包矗立在有些雾气的村头。
春北走到大槐树前,树下有几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人在聊天,小孩在嬉闹,几个妇女坐在小凳上围一圈做针线活,春北问一个纳鞋底的女人:“请问孙青家怎么走?”
“你是他家亲戚?”那女人看着他脸,有些疑惑地问。
“是,我妹妹蒋春桃,从皇塘嫁过来的。”
女人们都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活,抬头看这个陌生青年,一个麻脸女人说:“你来晚了,见不到她了,春桃死了,她一家都死了。”
“怎么死的?”春北大吃一惊,手中的东西差一点掉在地上。
“撞井台上死的。”
“为什么?”
“我也说不清,你问他,他家与春桃家住邻居。”麻脸女人指着荷锄归来的屈培武说,她站起来,叫住屈培武,做了介绍。
屈培武神色凝重地说:“你妹妹是个好人,贤惠孝顺,她家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到我家去吧,喝口茶慢慢说。”
春北跟到屈培武家,屈培武一五一十把情况说了,春北很是悲愤,心里像被刀剜了个洞一样疼痛,一直痛到内心和骨头深处,他不能让仇人逍遥自在,他要为妹妹报仇。
这个勇敢的年轻人看时间还早,含泪对屈培武说:“我去看看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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