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根!”徐大凤喊道,声音里带着朱明杰从未听过的绝望,“你就这么走了?”
孔留根的脚步顿了顿,肩膀耷拉得更低了,但终究没有回头。
朱明杰看着徐大凤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突然明白了侯宽为什么说“绝对出不了事儿”。这个被时代击垮的男人,早已丧失了保护妻子的勇气。
一种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朱明杰再次抓住徐大凤的手,这次她没有立刻抽回。
“徐姨,现在没人能保护您了。”他轻声说道,感觉自己仿佛在扮演一个陌生的角色,“但我可以……只要您愿意……”
徐大凤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朱明杰分辨不出那究竟是愤怒、悲伤,还是其他的情绪。她的嘴唇颤抖着,最终只吐出两个字:“出去。”
朱明杰慌不择路地逃跑,直到跑出很远才停下脚步,大口喘息,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一半是因为紧张,一半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他居然真的按照侯宽所说的做了,而且……而且徐大凤并未告发他。
接下来的日子里,朱明杰愈发变本加厉。他几乎每日都会找借口前往徐大凤家,帮她干活,说些暧昧之语。起初,徐大凤还会言辞严厉地拒绝,渐渐地,她的反抗变得越来越微弱。
“小朱,别这样……”成了她最常说的话,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成了喃喃低语。
而孔留根每次都会很识趣地躲开。有一次,朱明杰甚至故意当着他的面搂住徐大凤的腰,那个曾经威风八面的地主少爷只是咳嗽了一声,便转身去了后院。
这天傍晚,朱明杰又在徐大凤家磨蹭到很晚。借着油灯的光亮,他留意到徐大凤今天特意梳了头,还换了一件干净的蓝布衫。
“徐姨今天真美。”他大胆地凑上前去,闻到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皂角香气。
徐大凤没有像往常那样躲开,只是轻声说道:“就会花言巧语……”
朱明杰心跳加速,试探性地握住她的手。这次,徐大凤没有抽回手。
“姨……”他声音颤抖,不知是在演戏还是真情流露,“我……我忍不住了……”
就在他即将吻上徐大凤的瞬间,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咳嗽。朱明杰像被泼了一盆冷水般猛地跳开——那是侯宽发出的信号。
徐大凤似乎也听到了,她慌乱地整理着衣襟:“你……你快走吧。”
朱明杰跌跌撞撞地跑出门,月光下,侯宽靠在院墙边抽烟,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怎么样?我怎么说的来着?”侯宽吐出一个烟圈,“地主婆也是女人,只要是女人就……”
朱明杰突然感到一阵恶心。他低头盯着自己的手,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徐大凤的温度。他本应高兴才对——任务即将完成,提拔近在咫尺。可为何心里如此……如此难受呢?
“明天。”侯宽掐灭烟头,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明天我带人去‘捉奸’。你机灵点,把场面闹大,最好让她衣衫不整……”
朱明杰猛地抬起头:“不是说好只是搜集孔家藏宝的线索吗?”
“藏宝?”侯宽冷笑一声,“那只是个借口。我要的是让徐大凤身败名裂,要的是让孔留根最后的一点尊严也扫地!”他拍了拍朱明杰的肩膀,“放心,科长的位置跑不了你的。”
看着侯宽离去的背影,朱明杰站在月光下,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他突然明白,自己不过是侯宽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而徐大凤……徐大凤则是那只待宰的羔羊。
第二天清晨,朱明杰顶着黑眼圈敲响了徐大凤的门。开门的徐大凤看到他,明显一愣:“这么早?”
“徐姨。”朱明杰声音沙哑,“今晚……今晚您千万不要在家。侯宽要带人来……”
徐大凤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你们……”
“我不是他们一伙的!”朱明杰急切地说道,“我……我做不到……”
徐大凤深情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宛如母亲抚慰犯错的孩子,说道:“傻小子……”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喧闹的人声。朱明杰回头一望,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侯宽带着七八名民兵,正朝着这边赶来,比计划提前了大半天!
“快跑!”他用力推了徐大凤一把,急切地说,“从后门走!”
然而,徐大凤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嘴角甚至浮现出一抹怪异的笑意:“跑?我跑了,你怎么办?”
朱明杰急得直跺脚:“别管我!”
“晚了……”徐大凤轻声低语,眼神陡然变得犀利,“你看。”
朱明杰转过身,只见侯宽一行人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县纪委干部拦住了去路。双方正在激烈地争吵,隐约能听见“贪污”“举报”之类的话语。
“这……这是……”朱明杰惊讶得目瞪口呆。
徐大凤整理了一下衣襟,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真诚的笑容:“你以为,只有你们会设局吗?”
远处,侯宽被两名干部架着胳膊带走了。经过朱明杰身边时,他投来充满怨毒的一瞥,嘴唇微微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被粗暴地塞进了吉普车。
朱明杰双腿发软,险些跪倒在地。徐大凤赶忙扶住他,轻声说道:“回去吧,孩子。这场戏……演完了。”
在阳光的照耀下,朱明杰突然发觉,徐大凤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太多他难以读懂的东西。他这才恍然大悟,自己从来都不是猎人,而是一直在别人设下的陷阱边缘徘徊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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