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五所有的本事归结成三个字:会花钱。他不经历赚钱之难,花钱就不知道珍惜。他生长在普通人家,也是个浪荡公子阔少爷的命,只是小姐身子丫鬟命。钱是别人家的,他体会不到赚钱之难,崽卖爷田不心疼。本身钱也不是他侯家的,现在有机会有权利,大把的花就是,哪管明天是死是活。他唯一辛苦的是,想办法讨得东家的欢心,他能跟着蹭吃蹭喝。其实,每次和孔留根外出,侯五除蹭吃蹭喝,都能从中赚得一笔。时间长了,腰包鼓了,在兰封县城置房买地,家外安家,兔子一样蹦高走路,说话口满嘴大,一副暴发户的得意嘴脸。
孔家每天的花销额度超过进项,流动资金被截留使用,一些店铺周转困难。他们向侯管家反映情况,被侯五骂开。一些供应商反应灵敏,马上感到不对劲儿,及时刹车,停止对孔家的货物供应。一些店铺老板辞职走人,快刀斩乱麻,及时了断。当最后一根稻草压在头上,孔家所有的生意面临关门歇业,或者变卖抵押给别人时,孔留根懊悔地拿脑袋撞墙,他想刹车换手,已经来不及了。
孔留根并没有想这种结果是谁带来的,总埋怨世道太乱,生意难做。他把自己和侯五的过错责任都推给了日本人和八路军,甚至埋怨命运不好家庭不和,埋怨徐大风的出走,说她是个丢蛋鸡,带着霉气像,不会发财旺家,只会祸害人。每次在院子里骂人,骂完带着侯五又去县城潇洒风流。
刘汉山最早感觉到不对劲儿。在孔家倒下的饕餮盛宴中,肯定有人设局,做了杀猪盘。刘汉山就像一只狼,敏锐地感觉到山林中猎物独特味道,看到蛛丝马迹。孔家每天的收入有多少大洋,他心里太清楚了,凭孔留根吃喝玩耍,那点钱是富富有余。如果有人私下做手脚,就是金山银山也不够造。侯五是管家,他贪点占点都很经常,就像厨子在伙房偷米偷面,管家贪钱藏钱不足为怪。刘汉山把这些情况分析半天,也没有想到这个老鼠洞在哪里,更想不到这事儿与马高腿有扯不清的样子,刘百成无意中一句话,让他彻底弄清了中间的弯弯绕。
刘百成已在刘家居住了三个多月。每日天还未亮,他便跟随刘麦囤夫妇到田间劳作。从春耕到夏锄,从收割到打场,每项农活他都积极抢着去做。这段勤劳的农家生活,让他原本瘦弱的身躯变得结实健壮,原本蜡黄的小脸也泛起了健康的红晕,个头更是如同雨后春笋般,猛地往上长了半头。
那天傍晚,夕阳西下之时,刘百成和刘汉山从地里收工回家。刚走到村口的老槐树下,恰好遇见迎面走来的马高腿。刘百成一看到他,瞬间如受惊的小鹿一般,迅速躲到了刘汉山宽厚的背后,仅露出半张脸偷偷窥视。
“哎哟喂,我的好外甥啊!我可是你嫡亲的姨父啊!”马高腿扯着破锣般的嗓子叫嚷着,脸上的皱纹挤成了一朵菊花,“你这孩子是着了什么魔?放着血脉相连的亲姨父不认,反倒跟这个关系疏远的干爹亲密无间,莫不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脑子缺根弦儿?”他一边自顾自地打着哈哈,一边摇头晃脑地踱步离去。那佝偻的背影好似一只斗败的公鸡,脚步踉跄,仿佛随时都会摔倒。
刘百成紧紧盯着刘汉山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突然猛地一拍脑门,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哎呀!我想起来了!我奶奶不止一次跟我念叨过,我那个姨父马高腿,那可是个彻头彻尾的笑面虎!”他激动得唾沫横飞,“表面上见谁都笑眯眯的,装得跟活菩萨一样,背地里却能把人坑得连裤衩都不剩!”他这话又急又快,还不停地搓着手,仿佛生怕这个重要情报从脑子里溜走。
刘汉山听后,眯起了那双浑浊的老眼,眼角的皱纹堆叠在一起:“你姨父最近往你家去得勤吗?”他慢悠悠地问,声音里却透着几分急切。
“可勤快了!”刘百成掰着手指头数起来,手指关节都泛白了,“天天准时来,比打鸣的公鸡还准时!一来就和侯五那个狗头军师躲在西厢房里嘀嘀咕咕,一待就是大半天。”他撇了撇嘴,做出一个夸张的嫌弃表情,“我奶奶说他们俩,活像两只癞蛤蟆叠罗汉,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
刘汉山听后猛地一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那双浑浊的老眼顿时亮了起来,脸上的褶子也舒展开了。他恍然大悟:难怪孔家这么快就被掏空了家底,原来是马高腿和侯宽这两个老狐狸在背后捣鬼!这俩老家伙,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还真是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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